刘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昨天夜里他既没有回驿馆也没有躺到那张床上,两个男人在房间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最后都趴在了桌子上,而丁应文直到此刻还没睁开眼,侧着头张着嘴呼呼酣睡中。
“不要吵到他。”刘禹伸了伸手脚,一股宿醉后的酸痛感充满了全身,他接过随从递来的披风,九月间的北边已经有了些秋意,清早的凉风透体生寒,他可不敢怠慢。
出了德庆楼,大街上意外地冷清,不问而知这是昨夜事件的后果,元人会怎么做?全城大索么,城中至少也有五十万人口,那得闹出多大的动静啊,刘禹有些替忽必烈担心。
“李头他们已经撤离了,当时看你正高兴,就没去打扰。”随从明白他的忧虑,上前轻轻地说道,刘禹知道他们会撤到哪里,略略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驿馆中,一夜未归,杨磊他们肯定急坏了,他不想让别人挂心。
“伤亡严重吗?”虽然最后也没看到烟花,可元人的反应速度和力量都是让人吃惊的,刘禹心里还是挺为他们担心。
“雉姐儿无恙,别的他没说。”
刘禹点点头不再多说,他当然知道雉奴没事,否则昨天晚上就会叫起他了,李十一是故意隐瞒还是没什么伤亡,刘禹此刻都不想去过问,做事情总要付出代价,他有这个心理准备。
从这里一直到驿馆的路上,元人设了多个关卡,对路人的盘查极严,每当需要拿出证明的时候,刘禹的随从就会朝着后面一指。
“咱们是什么人,你去问问他们。”那傲慢的神情,仿佛身后有着天大的背~景,而被他们簇拥着的那个年青人,一脸淡然视他们如无物,这样的人哪敢轻易得罪,
结果廉希贤派来监视他们的那些礼部小吏,就成了他们身份的证明者,一个敌国的使者?拦着关卡的汉军尽管心中有些不宵,可表面还得一付客气的模样,他们也许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身后却是一个国家,一旦起了什么纠纷,毫无疑问被牺牲的肯定是自己这种小卒,没听到昨夜的那些巡丁都被连坐了?谁还敢这时候再惹出外交事件,去触大汗的霉头。
这种程度的盘查对付的只能是人生地不熟的过路贼,李十一他们算得上这城中的土著了,身份上不会有什么破绽,唯一可能有麻烦的就是伤员,特别是刀枪箭矢留下的,根本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毕竟这里是鞑子的都城,他们如果毫无禁忌的话,理论上是藏不住的。
不得不说,刘禹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眼下李十一等人就遇上了点麻烦,之所以说是麻烦,是因为对方还没有撕破脸的打算,双方正在僵持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怕就不好说了。
被新筑的墙壁围起来的那一大片宅地外面,让全副武装的汉军给包了个水泄不通,如果不是墙壁太过厚实,高度又太夸张,他们只怕已经直接翻进去了。
“禀千户,属下让人上去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倒塌的房子和野草,听人说是好久之前烧掉的,看样子不会有人藏在那里面。”一个小校跑到他的主将身边,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出来,没曾想对方一听就火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大汗那里你去回话?”一个模样粗鄙的男子低声喝道,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好像刚刚从美梦中醒来,而实际上他一夜都没有睡。
“老子看就有诸多可疑,既然只是荒地,为什么修这么好的墙围着不许人看?为什么被人找上门,明知道咱们是官军,还强顶着不让搜?”千户的脾气不好,又白忙活了一晚上,说话已经带着冲,小校哪里还敢多嘴,只得再遣人去试试。
不能怪他急灼,昨夜的处理可谓是雷厉风行,还在半夜里,那个坊市巡丁就全部被召集起来,实行了十抽一的严酷刑法,这些人都不是正规军士,有些根本就是混口饭吃的,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最后的结果就是,除了被抽到的倒霉鬼以外,还有近三十多人以闹事的罪名被当场诛杀,人头挂满了路口,任是谁看了都心惊。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大汗的怒火,负责坊市周边几条大街巡查的带队百户被着实抽了一百鞭子后降为普通士卒,与他同级的当管千户降成了百户,所有人都被勒令限期破案。对那些巡丁来说,明天就是九抽一,而对他们这些汉军来说,明天自己还是不是这个实职千户,他都不敢再往下想,既然连前程都不保了,那还有个屁的顾忌,千户的眼里闪着红光,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媭狗一般。
“告诉你家千户,解家的事,轮不到他来编排,我们家主不在,本人奉命守护此地,想要进来,手底下见真章吧。”
派来交涉的一个百户被李十一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别看说得很霸气,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打鼓的,昨天的行动没有阵亡,可负责牵制的弟兄们却伤了十多个,大部分都是轻伤,还有些只能暂时躺着,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敢让这些汉军进来搜?
说来也是大意了,本以为这块地荒无人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上,再加上解家的招牌,对付一般的检查应该毫无问题,可谁知道这个什么千户是个轴人,话越说越僵,眼下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希望靠解家的牌子和自己的强硬,让他们有所顾忌,毕竟昨天闹得动静不小,他们应该不会再想搞出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