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瑄扛着一袋糙米,轻松地走上楼梯,二楼左手的第一间,就是他的目的地。
“哎,怎么又来送了,我说过,不必如此。”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整洁的头发用一块白布包着,身上穿着一件素色袄裙,料子是那种有些粗的农家自纺布,而不是劳动服务社里卖的粗纺绵布。
“嫂嫂。”
张瑄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越过他的身边,在屋子四下里看了看,将米袋子放到墙角。
妇人无奈地关上门,拿出一个轻巧的塑料杯子,这种杯子在服务社里,需要十个分子,已经是最便宜的那种了,不过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摔到地上也不怕碎。
“喝口水,刚烧好的。”
张瑄接过杯子,小口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
“提桶在茅厕里吗,我去担水。”
“瑄哥儿。”妇人叫住了他。
“嫂嫂还有旁的事,一并说吧。”
“他犯了法,罪有应得,你看到了,我们现在过得很好,所以,你不必做什么,我们也不需要。”
张瑄停下脚步:“他是我的大哥,他死了,而我活了。”
妇人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低沉地说道:“从他出门的那一天,我和孩子们就料到了结果,如今怨不得谁,更与你不相干,事情本就是他领得头,你们能活着回来,我和孩子才能在村子里不被埋怨,如今,孩子们有书读,我也有工做,吃喝不愁,就连这么好的屋子都住上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瑄哥儿,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吧,听你娘的话,娶个婆娘,开枝散叶,嫂嫂也会为你高兴。”
张瑄突然按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既如此,让弟来照顾嫂嫂,可好?”
妇人一愣,缓缓地将手抽出来:“不成的,你娘不会应,你如今已经升了都统,前程似锦,可以找到那等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而不是一个孀居妇人,还带着两个孩子。”
“只是这样?嫂嫂不是为了守节?”
妇人一下子红了脸:“也是这个因由,既然叫我嫂嫂,咱们就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落入了一双有力的手臂中,嘴唇被堵上,无论妇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得,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琼州鼓励再嫁,嫂嫂需要一个男人,弟需要一个婆娘,岂非正合适?”
妇人还没有从方才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道:“可你娘......”
张瑄再一次打断他:“日后,她也会是你娘,让我们来想个法子,使她不得不同意吧。”
就在妇人的惊诧当中,被他一把抱起,顾不得她的挣扎,便走进了内室,然后伸脚将门踢上。
......
半个时辰之后,京东水军都统张瑄回到了自己的居处,两个街口之外的另一幢楼子,由于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他们选择了一层,位于首间的楼使是个少了一只眼睛的老卒,看到他时,很自然地行了一个军礼,同楼的其他人,也是低头避让,当然了,并不是怕他而是。
敬意。
来到琼州的时间不算短了,张瑄从一开始的不习惯,慢慢地习以为常,在他还没有升上高位时,人们的做法就是如此,实际上,这种敬意,是对于每一个军士的,特别是那些从敌占区回来,又经过了血战的英雄。
而他还有另一重身份,曾经做过元人的战俘。
张瑄无法想像,自己被俘的经历,居然成为了一种荣耀,身上的每一道鞭痕,都成了不屈的象征,虽然他确实没有低头,可那是因为,就算屈服了,元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甚至会受到更大的屈辱。
他的事迹,经过镜报那位美丽的女主编妙笔生花,已经成为了琼州百姓口口相传的一部分,而那份登载着荣誉的报纸,此时就贴在楼下宣传栏里,每个人进出都能看到。
事迹的主人张瑄却心生愧意,因为那场战事中的大多数人,都沉尸海底,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匆匆回了一礼,走向老娘的屋子,不妨被叫住了。
“张都统,在下奉命向你传达州中指示,请你明日一早,前往州中大礼堂,出席全军授勋仪式。”
张瑄一愣,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显然对方也只是传话者,他微微一颌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推门走入自己的屋子。
“我还以为,你会在她吃过饭,才回来。”
屋子里只有一个老妇人,看到他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
“娘,当初是你说的,咱们要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