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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的碎云遮住了太阳,一大片厚实的灰黑色云从西方地平线上移过来。
“哗!”一盆冷水浇下来。
穆雪用力张开了眼睛,她正趴在冰冷的石地上,迷惑地抬起头,却感到一阵疲乏软弱袭上身,她费力地爬起来,觉得全身筋骨抽搐疼痛,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她茫然四顾。
“本翁主还以为你醒不过来呢。”
站在穆雪面前的红衣少女莞尔笑着,她的笑如春花初放,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她的手上握着一根鞭子,那根鞭子如灵蛇一般扭动着。
穆雪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血里竟有紫黑色瘀块,想问话,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你是个哑巴,你这哑巴,跟本翁主玩吐血,吓唬谁呀。”那红衣少女微笑着,一抬手鞭子已抽了过来。
穆雪本能地一闪,却一下子摔倒在地,灵蛇般的鞭子赫然落在她的脸上,她并没觉得疼,她的心沉进了无底深渊,她又发现,使不出半分力,武功似乎废了。
穆雪悚然!
红衣少女吃吃笑道:“瞪着本翁主干什么,你给本翁主听着,你现在是本翁主的奴隶,本翁主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要是敢有一点违背的意思,本翁主的鞭子会让你满脸开花。”
穆雪爬起来,她已听出声音,这个红衣少女是丘婵娟的妹妹,雁栖城丘城主的女儿丘娉婷。
丘娉婷吃吃笑着:“本翁主还没见过像你这样难看的女人,一脸脓疮红疙瘩,哈哈,一个人怎么能丑陋成你这个样子呢!好恶心唉!”鞭子一挥,“按照以往的规矩,先去伺候伺候本翁主的那些护卫们,那些家伙,平日里也怪辛苦的,嗯,然后把这个丑哑奴送到膳务堂舂米去,哈哈,只怕本翁主那些护卫们眼高,看都不看一眼,啧啧啧,本翁主向来不亏待那些护卫,钱和女奴,管够的。”
穆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处浮肿凹凸,痛且有恶脓,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却明白一个事实,自己容貌也毁了。在这一瞬间,她没有思想,没有意识,也没有感觉,仿佛整个人都化成了虚无,整个世界都已消失,整个宇宙都已变色。
风来了,从西边的草原那边呼啸而来,天空的云越阴越低。
两名侍从押着穆雪来到一个大帐篷,拉开帐门粗暴地把她推了进去。帐篷里七八个护卫正在喝酒,那侍从不耐烦地说一句,“小翁主赏给你们的好好玩吧”,十分憎恶地离去。
穆雪呆立着,显得麻木滞缓。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迷惑不解,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护卫已喝得不少,一个个斜着眼上下打量穆雪。
一个护卫很嫌恶很不满地呸了一声:“小翁主这次竟给咱们一个这样的丑鬼,也太轻慢我们弟兄了。”
又一个护卫显然厌弃之极:“得,得,你们忙着,我回家抱儿子去了,走,走,我可不想吃不下晚饭哩。呸!”
另一个年长些的护卫走过来看了看穆雪,伸手在她腰上轻薄一戳,回头对那些护卫笑道:“这一定又是新来的奴隶,每次来了新女奴,小翁主都会先赏给咱们弟兄,这可是小翁主对咱们的恩典。管她丑与不丑,只要是个女人就行,唉呀,这个的确太丑了,不过她脖子的皮肤还是很白很光滑的,身子也很饱满哦。”
“我来瞧瞧,可不,老哥说得对极了,等弟兄们喝完了酒,咱再痛痛快快地放松放松,把脸捂上,捂严实点就是,可别辜负了小翁主的恩典。”
穆雪看到这些护卫各自坐着喝酒,脑海里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一转身冲出帐门,不想脚下一绊扑通摔倒,她咬着牙连滚带爬拼命往前跑,护卫们咋呼一声四下里追了过来,急切间穆雪分不清方向,一头冲进一个马厩,她就地一滚,马粪立时沾了一身。
那些护卫憎厌地望着这个又臭又丑的女人,骂骂咧咧狠狠啐着口水,忿忿然各自散开回了营帐。另一边早有侍从飞快报给了丘娉婷。
丘娉婷甩了甩鞭子,吩咐侍从们用水冲去穆雪身上的污物,将她绑了过来,哼斥道:“你这古怪丑陋的哑巴女人还真倔,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翁主倒瞧瞧你的骨头能有多硬!”她再甩甩鞭子,一昂头冷笑道,“把铜铃叮当准备好!”
穆雪看到几个侍从抬来一个高高的枷笼,底部由二十根铜条镶嵌而成,两端各架在一个放满木炭的巨大铜盆上,又两名侍女强行给她戴上一顶狗头帽子,穿上一件竖着狗尾的狗皮袄,皮袄上挂满小铜铃,稍一动作,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侍从们扯下她的鞋袜将她推进枷笼,锁上笼门,点燃了铜盆中的木炭。
望着火苗舔食枷笼底部的铜条,穆雪忽然明白这是一种什么刑具。铜条渐热,赤足站在铜条上的人,受不住烫,不免双足轮跳,于是头上的狗头帽、身后的狗尾,随着人的跳跃而不停地上下晃动,更兼铜铃叮叮当当,便好似狗摇尾乞怜一般。
对观刑的人来说,自当十分的有趣,对受刑的人来说,却是何其恶毒!
“怎么样,哑奴,跳一个啊,让我们听一听铜铃的叮当是多么的婉转悠扬,”丘娉婷笑颜莞尔,“本翁主最喜欢听铃铛的叮叮当当。太子殿下曾经称赞本翁主的笑声,比铃铛还清脆悦耳,他送给本翁主一串金铃铛、一串银铃铛,我把它们系在胭脂马的脖子上,每当骑上胭脂马,听着那铃儿高低错落,心情就会格外的好。”她的笑容愈发灿烂,“金铃铛,银铃铛,都不如铜铃铛。哑奴,大家都等着看你跳舞,等着听铜铃的叮当,跳起来吧!”
木炭燃得正旺,穆雪眯起眼遥望着彤云翻滚的天际,站在渐渐变红的铜条上兀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