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蒙申想到去世的母亲,双眼微红说不出话来。
蒙也长长叹了一叹,“说起来都是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这个二妹妹在你们走后不久,也被我送到了另一处乡下,年前才接回来,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我当初给你们百亩良田让你们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供书教学都足够的,后来还每年让人给你们送银子送东西,结果你们呢?现在都活成什么样?倒是你二妹妹,一个姑娘家,同样在乡下那么多年,每月就那么几两银子度日,她自己却成长起来,读书习字并不比富贵人家教养的小姐差,相比之下,你真是枉为男儿。”
“父亲,儿子知错了,只是您的孙儿眼看着都大了,却读不起书学不了武,他们都是您的嫡亲血脉啊,求父亲怜悯,好歹给他们请个师傅,让他们日后能有出息。”蒙申顾不得蒙也话语里的嘲讽,说起了之前在家里练过千百次的话。
“行,你就把他们留下吧。”蒙也点头答应了。
蒙申喜出望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感激的话,蒙也下一句就泼了他一头的冷水。
“我会把他们送到军营里当兵,每月能有一二两银子的饷银,我看了一下,你十来个孩子,有七八个勉强能当兵的,这样每月加起来也有那么一二十两银子的饷银,军营里包吃包住,没有花钱的地,这钱你们就替他们收着,若是没有出息,日后就留着娶媳妇,若是能有出息,我自然会安排。”蒙也用冷漠的语调说出了让蒙申异常失望的话。
“父亲。他们都是您的亲孙儿啊!”蒙申几乎又要喊出来,眼中满是怨恨不平,他是蒙家嫡长子啊!
“我的孙儿,你知道我如何对待我另外两个儿子的么?”,蒙也冷酷的说道,“慈母多败儿,为了不让你两个弟弟跟你一样被女人宠坏了什么都做不了。我从他们八岁起。就把他们送到了军营,军营里有一些父兄皆亡,无依无靠的军中遗孤。大家就将他们收容在一起,读书或者教习武艺,等略大一些,就像一般的孤儿一样当一个新兵。一视同仁,没有特殊待遇。甚至军营里的多数人不知道他们是我的儿子,逢年过节才接回来一趟住两日就走,如今对待我的孙子也一样,能熬出头自然是我的孙子。熬不出来,就是孬种,不配姓蒙。”
蒙申又一次惊呆了。他没有怀疑蒙也的话,只是为蒙也的冷酷感到吃惊。
蒙也道:“如今我的处境也并没有外人所说的风光。年前我被贬官,丢了将军之职,当了一个小小的巡城使,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受尽白眼,我不也是咬牙撑下来的?你呢,看样子你把当年的百亩良田都折腾光了吧?罢了,如今就当我这个做父亲的欠了你们的,这二百两银子你拿回去,再置办一点田地,之后每月我会给你们送二十两银子,足够你们过日子再请个乡下教书先生教养孩子,想要习武的,就留下来,我把他们送进军营,只是战事吃紧,军营里的前程是用命去拼的,自个的孩子,你自个拿主意。”
“那父亲容我们一家人商议一下。”蒙申愣了半天,一时没有主意,便想到了米氏之前的叮嘱,用拖的,赖也要赖在蒙家。
蒙也点点头,“天寒地冻,让你们就这样回去也的确不近人情,蒙家在城外有一处小庄子,你们一家就暂且在哪里住下,不要再来蒙府了,我方才跟你说的你二妹妹的事,如今我们一家都要靠着你二妹妹,她大着肚子,若是你出现让她想起过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谁也保不住你们。”
蒙也得一番吓唬,让蒙申吓坏了,乖乖听从蒙也得吩咐,上了管家准备的车子,一家人就那么被送到了城外。
松了一口气的蒙也一回头,看到蒙夫人站在身后,不禁面色也有些讪讪的。
蒙夫人淡淡道:“其实你就算将他们留下来几日也没有关系,明日小福不一定回来,就算来了,也不一定久呆,定王府那么多护卫,就算你这个儿子还有媳妇想要硬闯,也闯不进来,何必那么不近人情呢?”
“我这都是为了谁?”蒙也有些恼羞成怒,“你要真那么好心,方才怎么不出来?”
“又不是我生的,关我什么事?”蒙夫人只觉得好笑,“我只是担忧,你的王妃女儿若是知道你对儿子孙子如此冷漠,说不定心里会有什么想法,毕竟同病相怜。”
蒙也眉头微皱,女人比较了解女人,蒙夫人也许说得没错,便问:“依你之见,该如何?”
“我说的不一定对。”蒙夫人闲闲说着。
“大过年的,你非要跟我抬杠么?小福若是不高兴,难道会有你的好处?”蒙也有些气闷了。
蒙夫人迟疑了一下,这段时间跟蒙也抬杠,找机会就刺他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她方才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下意识的就那么说了,被蒙也提醒,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的确不好吵架,儿女也都在,尤其儿子好容易回来一趟,看到父母吵架想必心里不好过,就收敛起轻蔑之心,认真道:“多找些稳妥的人,好好看着那一大家子,不要让他们跑出来,尤其是别让他们找上小福。”
“他们怎么敢找小福,我方才都跟蒙申说了,小福生母的死是他亲娘造的孽,他要去找就是自己送上门让人报仇,他哪里敢去?蒙也有些不相信蒙申敢这样做。
你还想要杀自己的亲生女儿呢,现在不跟没事人一般?蒙夫人心里如此想,到底还是顾念着过年不想吵架,忍着没说出难听的话,只道:“人穷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但凡还有点骨气或者廉耻,根本就不该找上来。就算实在活不下去,你方才都说了给他们银钱足够生活,早该知足了,他们现在却想要继续赖在这里,图谋必定很大,也要防着有心人利用他们做什么,那些个御史们就喜欢拿这种事大做文章。你现在是文官。名声很重要。”
蒙也想想有道理,御史言官们有几个如李正道般喜欢办答案,弹劾贪污受贿?多数人得过且过。弹劾几个宠妾灭妻,不孝亲人,后宅不宁等等鸡毛蒜皮小事,以这点小事就能参倒一个权臣为荣耀。吃饱了撑着的。
真要参他一本,顺便可以挖出多年前的旧事。再把小福的身世拿出来说,搞得他们全家灰头土脸,
还是多找几个人看着那一大家子,免得出什么乱子。
初二那日清晨。
苏宜晴在丫鬟婆子服侍下。梳妆换衣裳。
说实在的,她非常不想要去蒙家,宁愿呆在自己家里跟连御风享受二人世界。而连御风也说过,实在不想要去看蒙也那虚假的嘴脸。可以找个借口不去,只是她不想要因为这点小事被人说嘴。
毕竟初二回娘家是大周习俗,人人如此,不回对她的名声不利,间接影响连御风,一家人就得相互照应。
一大早的绿藤她们就厨房忙活,准备回蒙家的吃食。苏宜晴现在有身孕,饮食要特别小心,回蒙家不可能一口水一块点心都不吃,便只能由她们王府准备,不假蒙家人之手比较安心。
一切准备妥当,苏宜晴就穿戴一新在连御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的很慢,车轱辘碾过积雪的石板路,发出吱吱的响声,外头不断有放鞭炮的声音,连御风拦着苏宜晴,握着她的手道:“稍后我们只要略坐一坐就回来。”
苏宜晴笑笑:“没事的,我没有那么娇贵,蒙夫人这个人很识相,也很会说话,不会说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别太担心,哪怕是过年也不可能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总有一些烦心事,都是小事而已,到时你,不要太过紧张了。”
连御风拍了拍苏宜晴的手,眼中还是有些担忧,大概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吧。
苏宜晴觉得也许每个男人在新做爸爸的时候都是如此的,不单连御风。
正想着,前边突然有人冲出来,拦住了车队,口中直呼妹妹。
定王府的护卫如狼似虎,不等那人叫第二声,就迅速上前,擒住了男子,也不让他继续说话,直接塞住了他的嘴,捆起来,往旁边角落里一塞,只等车队过去再料理。
对于后头马车上的苏宜晴来说,只是觉得马车略略停了一两秒钟,大概是碰到小孩或者猫猫狗狗过马路。
到了蒙家,蒙雁带着两个弟弟就站在门口迎接姐姐姐夫。
本来蒙也要亲自出来迎接的,但是蒙夫人说哪有岳父亲自迎接女儿女婿的?传出去反而对女儿女婿的名声不好,过于殷勤让人不自在,所以他就只能在厅堂等候。
进了院子,蒙也见面就一副慈父的样子,嘘寒问暖,倒是让苏宜晴有些不知所措,对于他的一些问答都回答的十分敷衍。
蒙也并非不懂得看人眼色之人,脸色显出了几分尴尬,倒是连御风解围,提议蒙也一起去书房说话,这才让苏宜晴松了一口气。
苏宜晴和蒙夫人以及蒙雁姐弟就留在花厅里。
蒙夫人太多还能保持如常,就是蒙雁大概因为即将出嫁,显得腼腆不少,而蒙广两兄弟虽是在军营里历练了不少,但是总的来说年纪相对小,并没有历练出军人的那种彪悍之气,方才见到严父对二姐姐二姐夫如此殷勤,他们都有些吃惊,对二姐姐二姐夫也平添了一份敬畏,只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苏宜晴先是打量了一下蒙广两兄弟,特别是蒙广,半年没见,蒙广又长高了半个头,已经十足大人身形了,都说军营里的粮食特别养人,所以两兄弟都长得很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