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将军不怕对方劳烦自己,只怕对方不劳烦自己,听得此言立刻连连谦虚,只说为殿下分忧乃人臣本分。但他说完之后,也不免看着萧见深欲言又止。
萧见深道:“将军可有话要与孤说?”
孙将军又是一番犹豫,而后猛一咬牙说了实话:“老臣女儿乃蒲柳之姿,不堪为殿下良配;老臣的些许微末名声,也实不足挂齿。太子妃自今日起便是老臣家中之人!但殿下身在九重肩负天下,这子嗣繁疏乃干系国运之大事……”他本想叫萧见深临幸几个女人什么的,后来一想这话岂是他这个‘太子妃长辈’好说出口的,便自认机智委婉说,“太子还是要早与太子妃育有麟儿才是。”
萧见深:“………………”
这从脚趾尖到头发丝的焦酥之感!
同样的焦酥之感同时出现在了另外一位听见这句话的人身上。
虽然以太子妃这样的身份和萧见深出来,但傅听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认了这身份就坐在那边任由女眷觐见跪拜。因此他甚至也懒得找理由,直接在甩开众人之后就仗着武功大摇大摆地来到书房之外偷听,还没正经偷听到两句话,就刚好听见了孙将军机智委婉而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他……
他一直到在离去之时见到萧见深的时候都还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就用目光扫了一下萧见深的脸,再扫了一下萧见深的肚子;又扫了一下萧见深的肚子,又扫了一下萧见深的脸……
这时他已经暂且过了被雷得外焦里嫩的状态了,于是那一个念头就徐徐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假设萧见深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为他亲自生了一个孩子……
这感觉还是让人外焦里嫩。
但好像焦出了香气。
傅听欢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可耻地承认了自己居然挺期待这回事的。
萧见深从远处走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傅听欢怪异的视线。他莫名奇妙,像对方做的一样,扫了一下对方的脸,又扫了一下肚子;扫了一下对方的肚子,又扫了一下对方的脸。
“你在想什么?”傅听欢顷刻就如同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警惕起来。
“你在想什么?”萧见深不答反问。
“我什么都没想。”傅听欢瞬间镇定下来,如同一个正派之人那样道貌岸然回答。
“……”一看就知道你正在想什么。萧见深。
他们没有打嘴仗,双双上了车。
太子车驾平缓前驶。
萧见深忆起了刚才在将军府中和孙将军交谈时他略有疑惑的一点,便问:“孙姑娘究竟在哪里?”
“她?”傅听欢满不在乎一笑,“你觉得她还能去哪里?当然是被我杀了。”
萧见深定定地看着傅听欢的面孔。
傅听欢面带微笑回视萧见深。
萧见深了然收回视线:“原来是她逃婚。”而不是你害了她。
他没有说这后面一句话,只前后梳理一番,果觉事事畅通,只暗想道:难怪刚一进门将军府就全家跪迎,接着孙将军又说女儿蒲柳之姿不堪为妃。
傅听欢大为扫兴。但见萧见深面色平平,不由又有些奇异:“你竟不生气?”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再讨论这件事有何意义?
萧见深只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主要他确实没想过会有人逃婚……
但傅听欢乍听此等箴言,却忽地如饮醍醐,瞬间明白了萧见深的意思!
这天下间多少的女儿想要嫁给萧见深而不可得,怎么萧见深随便一指,就指出了一个非要逃婚的?再加上萧见深在迎娶之前就认出了他,后来又直接在将军府中指他为太子妃,已算天子之“指鹿作马”……
那么想来这从头到尾的桩桩件件,全不过是萧见深引他成礼的引子的罢了。
还真是——
傅听欢面色微变,虽因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而心生恼怒,但他敢博却敢输,此刻也不过长笑一声,语含些微讽刺:“奈何殿下实是跌了些面子,还是找点回来为好。”
萧见深再次莫名地扫了傅听欢一眼,不明白对方哪来的这同仇敌忾之情。
他问:“茂卿年方几何?”
傅听欢一挑眉:“丙寅年戊戌月。”
原来尚差五六月方才及冠,还是个孩子而已。
萧见深淡定地想,竟从内心深处找到了一点慈和之感,然后……
傅听欢又粲然一笑:“若换做是我,有人看了我不爱他看的,我便剜了他的眼;有人碰了我不爱他碰的,我便剁了他的手。有人做了我不爱他做的——”
“我便叫他再做不出一丝半点叫我不高兴的事情来!”
萧见深看着傅听欢。
他在深沉的思索自己究竟要怎么回答对方这如此幼稚的话语。但他随即又想对方搞不好真有这样的本事。
而且画风还从头到尾清奇得不忍直视……
他最终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于是只平静道:
“回去,休息。”
傅听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