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佛、修魔、修妖,还有其他各路神只,是最终境界和本领不如仙,还是其人数和凡间的信众不如修仙的多?”
远界讲逻辑,讲事实,无法被轻易说服。
邝守春的法袍都湿透了,不得不使出无尘术来清洁自己。
只见一缕缕的白雾从他周身升腾起来,像蒸馒头似的。
白雾飘散之后,还在衣衫上留下一块块雪白花斑的盐渍。他只好加大力度,连那些盐渍也一并清除掉。
诸葛金河冷冷哼一声,不耐烦且颇有些气愤地说:“弗小兄弟,让你测灵根就测一下得了,哪来这么多无意义的问题?对了错了又能怎样?不知道答案,影响修仙吗?”
“何为仙?”远界接着问,“仙,仅限于道教文化中的定义吗?会不会,凡是长生不死、神通广大之人,无论是否出自道教修法一途,皆为仙呢?又或者,其他文化背景下、其他修炼途径起来的强者,虽不能称作仙,但能力其实同仙也无异呢?
“假如是的话,灵根还重要吗?甚至我觉得,灵根这东西,本来没有,会不会练着练着就有了呢?便如慧根一样。”
邝守春已被问得哑口无言,三百五十年来,首次反思,自己所走的是一条怎样的道路。
是唯一的道路,唯一正确的道路,还是千百条道路中的普通一条,且无所谓正确与错误?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先生,”远界转问元穷子,把陷入深思的先生吓了一小跳,“我们武道修仙之前,并未听说过灵根,选拔弟子,看的是筋骨、悟性,以及边练便看进步快不快,而不是灵根资质。
“就比如大师兄、二师兄和四师弟,原本可能好多年也感应不到灵气的存在,不能引气入体。假如那时测灵根,会不会就是毫无灵根的凡人?而拿到精细分解的真气诀之后,没多久便感应到了灵气,又在四年中,全都练到真气驭灵。
“他们今日测到的灵根,会不会是这四年间才形成的呢?”
“远界啊,你的问题,我也答不上来。”元穷子无奈地摇头,然后凑到他耳边,把声音压倒最低,“你再这么问下去,要把客人的面子都给撕光了。就算你说得都对,有没有灵根都不重要,可这刑天很重要啊!我们就算不能整块讨要过来,但要是让他们高兴了,切一片下来也好啊!”
邝守春脸色阴晴变换,作为一个修为已不算太浅的宗门修仙者,这点听力还是有的。
况且,对远界的神魂脑疾,他早就知道。
苟珍如在的时候,当然提到过了。
故而今日带来的这块刑天,本就是给远界的见面礼之一。
“小道友,你悟性高深、思路清奇,远胜于常人,鄙人算是见识了。可你的诸多疑问,我确实解答不了,修道三百又半,甚是惭愧。”
邝守春平复心情后说:“珍如仙子离开之前,就对你赞赏有加、推崇备至,又说过,你需三样天材地宝来医治旧疾。恰好我琼脂岛有此一物,特此相赠,请勿推辞。你不妨接过去,顺便也便一展灵根潜质,无论有无,这刑天都是你的。”
“珍如姐姐\/大仙走了?”远界和元穷子异口同声问道。
听对方这样一说,得知即使去了琼脂岛,也见不到她,两人心中顿感失落、遗憾。
邝守春说,苟珍如在琼脂岛住了不到一年,便继续独行天涯,寻觅故人去了。
元穷子携远界拱手行礼,诚谢赠宝之恩,又问:“刑天用于检测灵性、灵根,想必对宗门极为重要,甚至是日用常备之物,受此贵重大礼,我等过意不去。”
“道友也说了,这是日用常备之物。虽然稀世难得,但对修仙宗门而言,总有办法搜罗,自然也不止一个两个。但凡灵气宝地、各大宗门,均有此物。尽管有些贵重,但宝物赠英才,且是急需救命之人,功德无量,便不足为惜。”
邝守春此行,来之前是想好了的。
若元穷子、弗远界二人,或者其他几个弟子中,至少要有一个地灵根、一个人灵根,值得带回宗门,才会说出把刑天送给他们的话。
尤其是弗远界本人,最次也不能低于人灵根,否则就不给。
也因此,之前不愿太早拿出刑天来。
而现在,竟然收获了一个天灵根,实在是意外的大惊喜,那就不必藏着掖着了,痛快点直接送了就是,不管弗远界是什么资质。
“既如此,多谢道友一番美意!远界,你去接吧!”元穷子吩咐道。
“哼!推三阻四半天,现在有好处拿,终于肯献丑了吗?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是连前面三个废物都不……哇——”
陆展正一个人悄声嘟囔着,突然大叫一声,连忙抬袖挡住双眼。
其他人也一样。
在远界再次伸出手掌,接触刑天尸骨的刹那之间,那“青石”突然红光大盛,亮得发白,犹如一颗微型太阳,照耀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包括远界自己。
就连天上那个色眯眯的太阳,也被下界的异常光亮惊扰,俯瞰过来,但也不得不把双眼眯成一条缝。
它还以为是自己遗落在凡间的私生子发光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哪来的私生子,顶多是孪生兄弟。
再一想,也不对,兄弟们早在几十万年前就死绝了。
过了片刻,众人的眼睛稍稍适应强光,才睁开些许缝隙,向远界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