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墓园。
天色阴测测的,仿佛随时可能砸下雨点来,宋懿单薄的身子靠在石碑上,偎着冰冷的刻字和遗像。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帅气的阳光大男孩,勾着唇角淡笑,一副温柔模样。
“程帆……”宋懿轻轻唤着,抬手抚上那抹黑白面容,毫无意识地泪湿了眼角。
“今年,我已经大你一岁了……”
“你说过会养我一辈子的……”
“骗子,我每年都过来骂你,你怎么就不回我一句呢?你总说我笨,缺心眼,你再说说好不好?我想听……”
宋懿盯着死气沉沉的墓碑,铺天盖地的绝望笼罩下来。
“程帆,我觉得我快疯了……”
几十米开外的树下。
梁司瞧得清清楚楚,那个几乎整个身子蜷成一个点的女人。她在颤抖,在哭。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梁司拿起来看了看。
牧雅:亲爱的,在哪儿呢?我好想你。
梁司心不在焉地敲了几个字发过去:在忙工作。
然后静音。
天上开始有丝丝细雨飘下来,打在脸上清清凉凉的,凉彻骨髓。
她应该没带伞,看上去有点无助。
梁司动了动脚,却没挪开步子,而是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远处的宋懿将墓碑前的花束整理得一丝不苟,颤巍巍地站起身,顺着小路往下走去。不多会,衣裳和头发已经被淋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偶尔掠过的风让她觉得更冷。
睫毛上沾着水,雨帘中一切都是朦胧的。似乎有人朝这边跑来。
过了一会她才确定,是真的有人,并且来人在她面前站定了。
一身黑衣的墓地工作人员撑着一把伞朝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另一把递给她:“有位先生让我拿给您的。”
宋懿接过伞,礼貌道谢。
她没问先生是谁,因为知道问了这人也一定答不上来。
雨天本就不好打车,尤其在墓园这种偏远的地方。偶尔见着一辆出租车,也是载了客的,呼啸而过。
好在有伞,她还能抱着渺茫的希望继续等一等。
猝不及防的,又一阵寒风拂过,宋懿捏紧伞柄,缩了缩身子。
“上车。”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着一道熟悉的男声。
脚边是黑色车门,宋懿抬起头,头发微湿的男人隔着一段副驾驶座的距离望着她。
加上这次,统共四面之缘,而且如此紧凑。
宋懿什么也没想,收伞,拉门,钻进去。
“你的车呢?”
“送去保养了。”
“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梁司发动引擎,开了雨刷扫干净前面的车窗,目光始终冰冰凉凉的,连玩笑话都显得生硬。
他从后座拽过来一块干毛巾递给她。
“谢谢。”宋懿接过毛巾擦擦脸,扯了扯唇角,“上次是我有眼无珠,误会了梁总。”
“你叫王启晟王总?”梁司忽然问。
宋懿摇头:“我又不是他的员工。”
梁司指尖扣了扣方向盘,轻道:“我也不是你上司。”
宋懿抿嘴不言。
梁司踩下油门,继续开口:“你我没有工作上的关系,你叫我梁总,不合适。”
“可我们不熟。”宋懿望向窗外雨幕,动作机械地擦着湿发。
“我只是单纯觉得膈应。”梁司用余光睨了她一眼,“我没有要和你熟,更没打算与你朋友相称,你多想了。”
宋懿强制压下心底的火气,挺着脖子直视前方。
这人说话也忒不讨喜了。
可那又怎么样?
人家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一抬脚整个S市都得颤几颤,一个不高兴能捏死好几个宋氏,所以人家就算再任性她这种小喽啰也得忍耐着。
见宋懿沉默,梁司也不再说话,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空间狭小,气氛又这么尴尬,宋懿心底的局促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在某个商圈的地下停车场。
“来这儿做什么?”她问。
梁司锁了车,拽着她往电梯走:“我饿了,先陪我吃饭,再送你回去。”
宋懿跟进电梯,站在梁司身后死死盯住他的背影,绞着手指腹诽道:任性的臭男人。
电梯直上十八层,门口接待的服务员毕恭毕敬的,温声细语点头哈腰。
嘁,浮夸。
宋懿眨了眨眼,却没出声。
两人被带到一个安静雅致的包间,梁司没点菜,只对服务生说了照常上一份。
“梁先生常来?”宋懿支着头问。
“来过几次。”梁司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着光滑的实木桌面,若有所思道,“梁先生,这称呼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