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蓁蓁得听楚原说了他的“缓计”,想着实在无法也只能如此了,便答应了楚原,只是心下有些不安。她和乔祺好不容易才走在了一起,但却终究做不了王家的媳妇。想想也是,她一个结了婚有有过孩子的女人,凭什么做王家的少奶奶呢?王乔祺身边的名门闺秀那样多,只怕挑尽了也轮不到她孙蓁蓁吧。去了法国,也不知道乔祺的心意会不会变,她没有自信,从来就没有。
楚原看出了她的疑虑,温言安慰了她几天。什么“乔祺不是一般的薄幸男子”“等王老爷气头消了,一切都会好了”“乔祺一定会去法国找她”。好说歹说,蓁蓁才绝了胡想乱思,答应和楚原先行去法国。
船局那边很快就打点好了,本来的票是下周,楚原让朋友安排提早到了两天后。临行前,楚原知道王乔祺被拘束得紧,不能相送,便亲自来王家告别。
王乔祺惊讶于蓁蓁要离开之急,未曾准备果品肉肠等物,见楚原亲自来辞,便草草地写了一封信交给楚原,让他务必送达。楚原拿了信,郑重地握了握王乔祺的手,便赶着去南江码头和蓁蓁会面。
到了南江码头时已是黄昏,只见溶溶的阳光随着江浪波澜起伏,像金色的琴键在颤动,又仿佛舞女裙沿抖动的金色镶边。薄薄的雾笼罩着港口,使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依稀可见的,是黑色岩石砌的错落的堤岸,以及远远的船上的白帆。船密密地靠在江岸,船夫吆喝着让人上船。近处人群密密层层,大多是送别的人,然而那送别时的万般叮咛却并不能听得仔细,汽笛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微有凉意的江风阵阵吹过,楚原在层层的人群中找着蓁蓁的影子,远远地,他终于望见了拼命招着手的她,她穿着圆襟青绿色竹布衣裳,怕江风吹着冷,还夹了一件西洋式的甲子。她的身边是大包小包的行李,她孤零零地站在一边显得身形愈发瘦削。楚原微微一笑,连忙向蓁蓁跑去。
“等了很久了吧?我刚才去乔祺家里便耽搁了,这里人这样多,好容易才找着了你。”楚原接过行李,另一只空着的手牵住蓁蓁往码头走去。
“也没有。乔祺,他可有说什么?他可好?”蓁蓁垂着眼问。女孩子家毕竟害羞,不愿流露出过多的对乔祺的关切。
“他挺好的,也没说什么,时间紧,我就赶过来了。”
“没说什么吗?”蓁蓁的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他居然没有话,留给我。”
“别多想,就要去法国了,一切都会好的。”楚原仿佛命令似的说,牵紧了蓁蓁大步往前走去。
“他,真的,没有话吗?”蓁蓁抬头望向楚原,锲而不舍地追问:“他没有话,可有给我写信?”
楚原眉毛一动,愣了片刻方才从衣兜了抽出揉皱的信:“噢,我急着赶船,倒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拆开来看看吧,乔祺给你的。”说着,楚原作势鞠躬赔不是。
蓁蓁连忙拉住了他:“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何必这样,忘了就忘了。不过你要是彻底忘了给我这封信,我道以为乔祺不再在乎我了呢。”
“哪会呢?乔祺的性子你该是知道的。快看看信上写了什么!“说着,楚原便凑过去看蓁蓁拆信。
”这是?“
楚原愣了。只见信纸上别无他字,只有毛笔浓墨蘸的一点,墨迹在微黄的信纸上晕染成了小小的圆。
蓁蓁先是不解其意,思虑片刻方了然一笑,随之红了脸。心意点点,在柔毫之尖,相思无限,更在心间。无言胜千言,点晕成圆,乃是诠不尽相思尽是缘。原来王乔祺左思右想,本来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不知说些什么,情急之下便蘸墨用玉兔毫点了个点,无限深情尽在其中。蓁蓁了然了他的意思,方才放了心,她最怕王乔祺忘了她,她愿他时时记着她,她愿能早日与王乔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