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战火
汪文毅失魂落魄地荡在老巷子里，他一步一步在巷子里踱着，一步一步回味着自己惨淡的前半生。他方才见了王家的老妈子。老妈子早已经不再王家做活了。四处都是兵，王家搬到了租界去，原先的许多佣人也都辞了。老妈子见了汪文毅，立时明白了他的来意。她也不隐瞒，全都照实说了。其实汪文毅后来早就隐隐地猜到了。那老妈子以为楚君必定是将来的少奶奶，迫于楚君的威严，便帮着说了那些话。一切不过是楚君为了逼走蓁蓁使的伎俩罢了。汪文毅苦笑，如今蓁蓁跟楚原走了，至今不知流落何方，楚君也去了。我一直以来想要的，不过是一份真真切切的爱，但我却不相信这些真心，他忽然想结果了自己，但这之前，他还有一桩心事，他想去找蓁蓁，当年不明不白地散了，他欠她一个道歉。
可是现在战事告急，街上的日本兵越来越多，租界之外的上海滩均是一片死寂。黄浦江一带几乎被封锁，除非托关系，否则一票难求。然而不等汪文毅托人弄到一张船票，一声炮响打碎了他所有盘算。日本人的炮声扫荡了所有的爱与恨，上海沦陷了。
战火纷飞的上海彻彻底底成了一座“孤岛”，昔日繁华的上海滩如今到处是持着枪巡逻的日本兵。巷子深处藏着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佝偻着背，带着仅有的家当匍匐前进。即便是在富人聚集的租界，也难有片刻的安宁。租界外面是炮火的轰响，租界内是企业大佬们无声的叹息。
两层楼的欧式别苑里，佣人的脚步声不绝。来来去去的人忙碌不止，端来了水盆子，又去拿敷药。
“春红，秋雨，你们手脚麻利些，拿些冰毛巾来给老爷敷上。”王太太一边使唤着佣人，一边帮王老爷拍着后背。
“咳咳咳咳。”王老爷重重地咳了几声，一口浓痰终于吊上来，吐在痰盒里，是血的红色。王老爷见了，心中一惊，连忙将痰盒掩了。他沉沉地喘了喘，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拿……水来。”王老爷喘着气颤声道。
王太太连忙将茶杯放在王老爷的嘴边慢慢地喂下，一口茶在喉咙里转了一转，王老爷这才憋出了几个字：“乔祺过来。“说着又干咳了几声。
王太太心疼地拍拍他的背道：”怎么气成这样？你别说话了，等下又咳个不住的。“
乔祺本来在外头问医生话，这会子听见王老爷叫自己进来，连忙凑到老爷身边：“爸爸，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王老爷强着精神坐直了，拉着乔祺的袖子道：“爸爸不想逼你，但爸爸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
乔祺哭道：“您别乱说，不过是风寒咳两声，几天就会好了。您别这么诅咒自己。”
王老爷拨开他的手：“你听我说。这些话我如今必定要说出来不可，以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你知道的，现在上海都是日本人，战事吃紧，即便我将我们王家的工厂搬到了租界来，但谁知道之后的形势如何？况且现在的王氏企业再不是当年叱咤上海滩的面粉大王了，表面上还有个架子，内里供给不足这几年都是亏本。且不说赚不赚钱，昨儿个日本那边派人找了我，要借我们的工厂合作产粮食。一群强盗说的好听，什么借，还不是硬生生地抢走。哼，我们王家的工厂就算是破产倒闭，也不会给日本人效力！咳咳咳咳咳。”王老爷说得急了，又止不住地咳嗽。
乔祺忙去拍他的背，王老爷摆摆手继续说：“我们王家是绝不跟日本人合作的，但是表里却不能公然和日本人对抗。现在上海都是日本人的势力，得罪了他们，恐怕连命都保不了。我先前没有直言不肯，不过先让来人回了日本方面，说是我病着过些日子再商讨合作一事。但七拖八拖能拖到多久，日本人迟早会放出手段。”
乔祺低着头不语，良久，才说：“那么爸爸可有什么打算？”
王老爷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乔祺看着王老爷憔悴的脸，终究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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