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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现代的话说,南街就相当于冀州府的中心商贸区,热闹程度可想而知,除了四通当,有名儿的老字号大都在这里有门面铺子,庆福堂总号虽不在正经的南街上,却在前头不远的拐角,虽没有四通当的气派,地势上来说,却占了一定优势,横跨着两条街,四通八达。
忠叔说,当年之所以没正儿八经的在南街上开铺子,是因为风水先生说,庆福堂现在这个地儿更好,正巧座在财门上,主着兴旺发达,果不其然,余家借着这一家铺子便发了起来。
凤娣本不大信这些东西,可那次来过四通当之后,就觉着,或许有些道理,就瞧人家那树木繁茂的院子,一进门就知道,人家这买卖兴旺发达。
她琢磨着,回头等开春,也在庆福堂的铺子里外种点儿树,弄点儿花的,别管有用没用,先装装门面。
凤娣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夜色渐落,街上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来往的行人多了不少,南街的买卖家,早早扎了各式花灯挂在门楼子上,天一黑点起来,把一条南街都照的灯火通明。
牛黄在外头道:“公子,前头可就是咱庆福堂的总号了。”
凤娣把车窗的帘子挑的更高了些,侧着脑袋看过去,虽说没开张,瞧着倒一点儿不萧条,从上到下两溜灯笼,把庆福堂的招牌照的分外清晰,虽没到热闹的时候,门前也围着几个人,站在她立的石碑前,指指点点的说话。
牛黄道:“还是公子想的周到,让在石碑两边儿挑了两只灯笼,要不然这天一黑,可瞧不清咱的店规了。”
凤娣道:“店规也不是给别人看的,别人清不清楚有什么打紧,只不过立在哪儿,让有心来咱们铺子里干活的人知道,不来便罢,若来了就得守我庆福堂的规矩,这也算先礼后兵。”
牛黄道:“公子放心,就咱庆福堂给的工钱,可着冀州府也找不出第二份来,管吃管住,一年还给一两银子,四时衣裳鞋帽,也都不用家里另做了,逢年过节的还有喜面儿,虽说坏了规矩要罚,可干好了差事还有赏呢,只那老实巴交一门心思干活的,来了咱庆福堂就算抄着了,那想偷懒耍滑的不来更好,省的到时候还得折腾,这么好的事儿,往哪儿找儿去,就咱留下的那一百个伙计,可都是挑了五六轮呢,您没过去瞧,那些刷下去的,死活不走,说,就算打杂扫地不要工钱也愿意留下,怎么着也能混口饱饭,如今虽说太平,可老百姓的日子也过得不宽裕,能找这么个吃饱穿暖的差事,也不易着呢。”
凤娣道:“我倒是觉得,这人若是勤快肯干,就没有饿死的理儿,那些饿死没饭吃的,都是想着偷懒耍奸的,这样的人咱庆福堂不要,白给都不要,没的让这么一条臭鱼,搅腥了我这一锅好汤。”
牛黄嘻嘻笑道:“公子放心吧,那赏罚分明的规矩一立,谁来都得想想,别回头便宜没占着,反倒送到衙门里吃顿板子,可得不偿失了,公子,四通当到了。”
马车停下,凤娣一下车就给震住了,心说,不愧是大买卖,瞧人家这阵仗,庆福堂跟人家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啊。
四通当的门楼子上挂着偌大的两盏走马灯,里头烧着小臂粗的蜡,外头罩着透薄的纱罩子,,里头一层彩画是四通当三个大字,虽说没有那些故事人物的走马灯有趣,可人这广告做到位了,能有这种超前的意识,这买卖能做不好吗。
更别提从四通当门楼子上一直扯到对面照壁墙上的八排红灯了,把四通当照的气派非常:“公子,又落雪了,今年的雪可勤着呢。”牛黄话音刚落,凤娣头上已撑了一把伞。
凤娣侧头看向冷大,之前她还觉得这江湖客冷的像块千年寒冰石,可如今接触数天,凤娣反倒觉得,这人其实不冷,就是不善言辞,没什么表情,他很细心,而且,跟自己渐渐有了默契,只要她出来,他就会跟在身边儿,她在书房的时候,他也守在外头,叫他去歇着也不动,像门神,只有凤娣晚上回内院的时候,他才回去。
忠叔把他安置在他的小院里,凤娣知道对冷大,忠叔还是不大放心,想就近看着他,凤娣倒是觉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留下他就应该信任,至少她是信他的,她觉得,他不是坏人,即使是个江湖客,没准是行侠仗义的大侠呢,江湖上也不都是歹人。
想到此,不觉笑了一下,门楼子斜倚在鹅颈椅上的周少卿,目光闪了闪,雪落灯明,这丫头立在哪儿,浅浅一笑,眸光晶亮,双眉微弯,竟说不出的动人,看见后头的冷一,眸光略沉,:“这人是谁?”
许慎之摇摇头道:“不知道,上回八珍楼没这人,瞧着样子不像平常汉子,莫非是江湖上的人,不对啊,若是江湖人,怎成了这丫头的随从,我就说这丫头古怪吧,一会儿一个样儿,你就看着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你今儿怎么有雅兴赏灯吃酒了,我可记着,你惯来不喜欢这样的虚热闹。”
周少卿挑了挑眉却说了一句:“贵儿,你下去迎她上来。”
周贵应一声忙下去了,到跟前先给凤娣见礼,奴才周贵给大公子请安,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以前凤娣不知道底细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人家一个是王爷之子,一个是候府少爷,这奴才自然也不一般,便不好拿大,微微欠身道:“周管事客气了。”
周贵儿倒是没说什么忙道:“我们家爷在楼上候着公子呢,公子请。”
楼上?凤娣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刚才净顾着看那走马灯了,却没注意门楼子上竟然有人,且那人并没在里头,而是斜靠在哪儿,右臂搭在鹅颈栏上,左手念着一串碧翠的佛珠,因他侧坐着,一半脸隐在灯影里,瞧不大清楚,可那一双利目,周身气场,凤娣不禁暗道,这才是皇亲贵胄,许慎之跟他一比,单从气势上就逊色不少。
许慎之瞅了瞅少卿,又看了看下面仰着头的凤娣,忽的生出一种感觉,这两人之间仿佛有些不对劲儿啊,这想法刚生出来,不觉摇头失笑,自己想什么呢,不说两人的家世地位,就少卿这个性子怎么会瞧上个十四五的丫头,就算这丫头再聪明也不可能。
周贵又催了一声:“大公子,请。”
凤娣才收回目光,进去,到了楼梯口,凤娣上去,周贵却拦住冷大跟牛黄道:“两位这边坐,早给两位备好了酒菜,小的这陪着二位,上头有人伺候呢。”
牛黄倒没什么,知道主子们应酬一贯如此,扯了扯冷大,冷大却看了一眼,见那酒食摆在不远,才过去坐下,却不吃酒,笔直的坐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的打起坐来。
周贵愣了愣,心说,今儿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怪人,牛黄忙打圆场:“周管事您别管他了,来,来,咱们喝,咱们喝……”
再说,凤娣刚上了楼梯,就听见隐隐的丝竹声儿,仿佛有女子唱曲儿,那软糯甜腻的声儿和着丝竹,听得人浑身都软绵绵的。
凤娣皱了皱眉,就知道今儿这个赏灯吃酒不那么简单,这些贵公子们,成天无所事事,除了琢磨着怎么享受,怎么舒服,还能干什么。
想起这个,凤娣打心眼里头不服,若不是有如此强大的背景,别说四通当了,恐怕一个街头的小食摊儿都经营不了,甩手掌柜的谁不会干啊,不过不服也没用,这就是现实,谁也改变不了,而且,她还得应酬着,不能得罪,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