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衡连山。
毒脉一族向来避世,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会知道他们的地点,从而前来求医问药。
何一秋也是其中一人。
他生平酷爱行医问药,收了一个小小的徒弟,可如今这徒弟却被一片草席包裹住,放在地上,躺在旁边。
何一秋跪在旁边,不停地磕头:“求求你们救救他吧,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如今的何一秋还是一个长相风度翩翩而又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穿着一身青色的葛衣,头扎白巾,朴素而平平无奇。
他周围有几个挑着担的村民路过,投来好奇的视线。
其中似乎有人不忍心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长老都已经看过了,你这徒弟分明都救不了了,你还是拿着钱,去给他买一副棺材,好好的将他下葬,才是正道。”
“人死如灯灭,何苦让他在九泉之下,都走得不安生呢。”
彼时,鸢尾才七岁。
她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聪慧,一直跟在长老的身边学习医术,站在那高高的瞻望台上。
他们看着底下跪着的那人。
鸢尾扬着一张天真稚嫩的小脸蛋,不解的询问:“师父,那个小哥哥是中毒死的吗?”
身旁一头白发的老头背负着双手,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情:“没错。”
“是他师父下的药吗?”
“是。”
“那为何他师父现在还要找上门来让您救他呢?”鸢尾不太明白,害死他的是他,为什么要找人救人的也是他。
底下那儒雅的中年男人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很快便晕倒在地。
长老没有回答小鸢尾的这个问,只是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等到你长大之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回到现实。
外面的雨点还在噼里啪啦的打下来,房檐上水珠顺流而下,形成了一道水柱。
天地之间似乎寂静又嘈杂。
鸢尾冷漠的说:“当初我不明白,分明是你用药不当害死了他,你为何还能怪别人,可现在我倒是明白了。”
“你这种人,只会将自己所有的过错推在别人的头上。”
“原来是,到现在也是。”
德喜公公感受到身边帝王的示意,立刻小步上前走到顾承恪的身边,低声的说:“王爷,您还是先起来吧,了空大师这个样子,不太像是会答应的。”
顾承恪权当充耳未闻,双手贴伏在地面:“大师,我不论过去如何,我只想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子。”
磕头的声音传进了空大师的耳朵之中。
他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自己似乎也是这个样子,不停的磕着头,求求别人救救自己的徒弟,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毒脉一族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施以援手,所以他才许下毒誓,若往后,有毒脉一族的人求到自己这里,他是绝对不会救人的。
可鸢尾却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
一些记忆碎片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记起来了——
“大师。”皇帝也有些怒了。
帝王身后是一片雨幕,他面色铁青,眼中闪烁着几分怒火。
德喜公公小心翼翼的看着身旁,怒而不发的帝王:“皇上……”
帝王轻轻的一抬手,行至顾承恪跟前:“小七,若是王妃真的死了,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跪在这里?”
他声音不咸不淡,仿佛在拉着家常便饭,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
顾承恪脊背僵硬,一字一顿的说:“若是王妃死了,请恕儿臣不孝,儿臣只能随着王妃一起去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一开始只是利用,到后来何时的情根深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甚至甘愿以命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