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璁张了张嘴巴,垂下脑袋闷闷的道:“我知道错了。”
陶季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我去和大师兄求情,虽然可能没用。”
陶季叹息一声,抱着药回去找玄妙。
玄妙便知道王璁被罚跪的事了,她对陶季道:“你别去了,小心大师兄连你一起罚。”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有时候王费隐脾气上来,山门前能跪一串的人,从二师兄到大师侄,一个不落。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璁儿在山门前跪一夜吧,他都多少年没跪过了,现在晚上又冷,万一生病……”
“你们别嘀咕了,快进来给我涂药吧,”潘筠仰着脑袋冲窗口叫道:“等我涂完药,我去找大师兄。”
玄妙就对陶季点点头,进去给潘筠涂药。
玄妙一低眸就看到趴在地上的黑猫,不由皱了皱眉,拎起它就放到门外,啪的一下将门关上,“涂完药之前不准进来。”
剩下陶季和黑猫在门外大眼瞪大眼。
陶季上下打量黑猫,无奈,“四师妹,你现在连一只猫都要防备了?”
玄妙根本不搭理他,撩开潘筠的衣裳就给她擦药,问道:“你都听到了?你打算怎么求情?”
潘筠一边嘶嘶的忍痛,一边哼哼道:“你们这藏来藏去的性格是跟大师兄学的?我还以为是天生的呢。”
玄妙将药膏在手心搓开,按在她的伤口上,潘筠痛得抬起头来,哦哦的叫了两声,“大师兄看着也不像是这性格的人,没想到却是罪魁祸首,有什么事不能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玄妙道:“二十年以后,你若还能说出这番话来,我才会服你。”
虽然前世她并没有活到二十八岁,但也活过二十了好不好,她两辈子都坦坦荡荡!
“我对亲朋从来坦荡诚恳,敌人除外哈,没有人会对敌人坦荡诚恳的。”潘筠举例道:“比如我爹,他一问我,我立即就告诉他,我天赋超群,所以修道来了,不隐瞒一点。”
玄妙冷哼一声,“有没有隐瞒,你自己知道,还有,你以为大师兄罚璁儿单纯是因为你受伤了吗?”
“大师兄罚璁儿,一半为你,一半则是为璁儿自己。”玄妙道:“大师兄在教他做人的道理,他没有帮你,伤的不仅是你,更是他自己的道心。”
“道走偏了,就难以改正了。”
潘筠一愣,扭头看她,“那你希望我去求情吗?”
玄妙低头看她,直直地看进她的心里去,反问道:“那你想去求情吗?”
潘筠想了想后点头,“唉,是我让他不要管我,离我远一些的,我觉得他没错,万一他帮我没用,还被霉运一起影响怎么办?”
“无谓的牺牲有啥好的?”潘筠顿了顿后道:“而且我看他是个通透的孩子,三师兄那么一点,他肯定就知道错了。”
“孩子嘛,没必要罚得这么狠。”
玄妙道:“明年他就及冠了,而你才八岁,你才是孩子。”
那我前世也比他大一岁,潘筠在心里接了一句后道:“我是他长辈,我心理年龄大。”
玄妙哼了一声,不过涂药的动作越发温柔小心了。
费了两刻钟才把药涂好,潘筠就穿上里衣里裤,套上一件外套就去找王费隐。
王费隐已经和衣躺下,都快要呼呼大睡了。
潘筠锲而不舍的敲门,终于把他从床上给敲起来。
王费隐一脸黑的低头看她,“大半夜的,你有话就不能留到明天说吗?”
“明天我那大侄子就成冰雕了。”
王费隐:“现在才是秋末,夜里哪里就那么冷了?”
潘筠:“我最讨厌体罚孩子的先生和父母了,有道理就说道理嘛,这样罚人除了伤害孩子身心,还有什么意义?”
“晚上那么静,一个人静静地跪着,便以反思,若是如此深刻的反省都找不到自己错在哪儿,那就是无可救药,你说这法子有没有效?”
潘筠:“我和您的教育理念有冲突,但我现在身心俱疲,不想与您争辩,您就说,让不让他起来吧?”
王费隐:“他知道错了吗?”
躲在暗处的陶季立即冒出来,连连点头道:“他知道错了。”
王费隐:“他知道错哪儿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陶季看了一眼潘筠,将刚才他和王璁的对话描述了一遍,眼巴巴的看着王费隐道:“大师兄,璁儿是真的知道错了。”
王费隐这才挥手,“既然知道错了,那罚他跪的目的就算是实现了一半,让他起来吧。”
陶季应下,立即跑去找王璁。
王费隐低头看还站着的潘筠,“你还有什么事?”
潘筠皱着眉头道:“天罚,这天罚是针对我们三清山一脉吗?”
王费隐点头,“没办法,我们拜了山神为师,承了师父的好处,自然要分担一些师父身上的天罚。”
潘筠就凑上去,小声问道:“大师兄,你知道师父为什么有天罚吗?”
“你见师父可比我容易多了,你咋不问祂?”
潘筠很坦诚,“我不敢。”
“我也不敢,”王费隐忍不住一笑,“不过你别怕,我才是大弟子,就算是有天罚,更多也是落在我身上,你是小弟子,在旁边小小承担一些就行。”
潘筠抬头仔细打量王费隐的神色,心里有点小感动,“大师兄,我……嗷!”
潘筠捂住额头,瞪大眼睛去瞪他,王费隐收回敲她脑袋的手,“别墨迹了,再不去睡觉,天就要亮了,你就不怕抹黑回去再一路摔回去?今天的澡白洗,今天的药白擦。”
潘筠一听,立即扶着墙小心翼翼的往回走,每一步都要踏实了才走下一步。
心里的感动早烟消云散丢在了脑后,她扶着墙走出院子,就碰上把王璁带回来的陶季。
王璁看到她一瘸一拐的,眼圈就一红,小跑上前扶住她道:“小师叔,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你可别哭啊,我没糖哄你。”
王璁苦笑不得,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我送您回去吧。”
潘筠紧张的不行,“那你可得抱紧了,别把摔了。走路摔和被抱着摔的痛感和受伤度可不一样。”
王璁应下,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踏实,将人送回屋里放到床上。
王璁顺手给她把鞋子脱了,低头轻声道:“小师叔,对不起。”
潘筠挥挥手道:“这与你不相干,你不要往心里去,孩子啊,不要大人说啥你就认定啥,要懂得在心里反驳,反思……”
王璁额头滑下冷汗,沉默了一下后道:“小师叔,你快睡吧,小孩子要多睡,不然要长不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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