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打开篮子,从里面拿出一只鸡,一盘白肉,还有一盘水果放在案上,然后点香,跪在蒲团上开始念念有词。
潘筠见了放下笔,拿起锤子轻轻敲了一下挂在一旁的钟,钟声回荡,散出山神庙,在山谷间悠悠回响。
师父,来活了,快接!
王婶低声念完心愿,持香拜了拜就把香插上,又重新跪在蒲团上磕头。
潘筠琢磨过味来,这是大工程啊。
潘筠担心她师父干不来,于是打算助祂一臂之力,她笑眯眯的问跪拜结束的王婶,“王婶,你家是有啥大事吗?”
王婶倒不觉得潘筠能帮她做什么,但她想找人说说话,虽然同样的话她已经在村里说过好几次了。
她坐在潘筠对面的凳子上,先是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这才道:“我们村也要有一个粮长了,我家今年收成好,小井他二叔去学木匠了,小井又自己找了个烧窑的活儿,里正就说我家日子好过,是村子里收粮最多的人家,所以让我家做粮长。”
潘筠笑眯眯的道:“这是好事呀。”
“什么好事呀,”王婶忧愁道:“这粮长可不好当,今年就纳了一次秋粮,我家就填进去两百多斤谷子了,都是半亩地的收成了。”
潘筠惊讶,“怎么还要填粮?”
王婶面色更愁苦了,“运粮那天看着艳阳高照的,结果走到半路来了一阵雨,虽然立刻就把油布撑起来了,但匆忙间翻了一车。”
“你王叔当时就把车给硬拖起来了,还扭到了腰,送到县衙一看,有两袋湿了三四斤,我们给腾出来了,换上了干的,新的,但收粮的公差还是判我们两袋不合格,要补上二百斤。”
潘筠:“那就把两袋旧的拉回来换上新的便是。”
王婶一拍大腿道:“我们也是这样说,但公差不同意啊,直接把粮食都收了,还逼着我们另交二百斤,再说了,那一袋粮食就八十斤,两袋一百六,也够不上两百斤啊。”
王婶只要想起这点,她就心痛,“村民们把粮税交给我们的时候都是足数的,粮长的任务就是要运粮,送粮,现在出了问题,不能再摊给村民们,就只能我家自己出了。”
“我呢,也不求其他,就希望明年交粮顺顺利利的,再不要补了,我家就是小户人家,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潘筠见她一脸忧虑,就笑着宽慰道:“今年就是意外,这样,我一会儿画张平安符,您拿回去放在床头,明年交粮的时候,平安符要是还完好,您就让王叔把符带上,有山神护佑,一定平平安安。”
“要是符坏了,也不打紧,你再来一趟山神庙,不管庙里是谁,你再请一张平安符回去,谁去押粮就给谁拿着,一定平安。”
王婶眼睛一亮,“真的?”
潘筠笑着点头,“真真的。”
王婶就笑开来,拉着潘筠的手轻轻一拍道:“还是我们庙里的道长好,你听婶子说,我也不是随便一点事就能被吓着的,这不是听说马家村的粮长出事了吗?”
潘筠立刻身体前倾,好奇的问,“出什么事了?”
一旁蹲坐着的红狐也竖起尖尖的耳朵。
“他们家卖地了,足足卖了五亩地,日子不好过,粮长这位置总算是能让出去了。”
潘筠一愣,蹙眉,“大家都不喜欢当粮长吗?”
王婶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反正是不喜的,事多,责任大,出了事都得我家承担。但公爹说,这也算是为乡亲们办事,乡亲们信得过我们,这都是应该的。”
“可你看马家,每年纳粮都要把家里的青壮用上,碰上忙的时候,得耽误三四天的功夫,这三四天人总得吃喝拉撒睡吧?”
“这都得自己出钱,出粮食,”王婶眉头紧皱,“我以前不知道,这次自己跟着去了一趟县衙才知,这交粮的麻烦事可太多了。”
“路上,粮袋可能掉,可能漏,可能摔,这都要有损耗;到了县城,还得等,长的等三四天功夫,这粮食有可能被偷、被换、也有可能漏了,总之啥问题都有。”
“三天啊,我眼睛就没合起来过,交一次粮要去我半条命,我现在就盼着老天爷赶紧把粮长的位置给别人,我家是要不起的。”
潘筠:“……您许了几个愿望啊?”
“三个。”
王婶道:“一个是求家里人平安健康,一个是求明年粮长给别人当,再一个是,要是粮长还是我家,就求一切顺利。”
潘筠想了想,不觉得她师父能强大到影响衙门的决策,他们能影响的其实是小事。
比如,王叔这次推着粮车要翻的那一刻,可能就翻不了;或是把车拖起的那一刻,他会觉得身体充满力量,拖起来了,但腰没扭……
潘筠立刻回神,问道:“王叔的腰还好吧?”
“好多了,前天费隐帮着按了按,擦了药,昨天就能走,说不怎么疼了,今天早上再问,说是已经全好,不觉得疼了。”
所以她来拜庙,不止是求来年的事,也为了还愿。
潘筠拿出一张黄符和朱砂,开始点朱砂为她画符。
她把画好的平安符叠成一个长方形递给她,笑道:“王叔好了就行,这张平安符您拿回去放在床头,可辟邪保平安。”
王婶小心翼翼的接过收好,然后开始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