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即使有花蝶加强,他的身躯与意念都承受不住,开始崩溃。像是完整地冰雕,从内部碎裂,一块块,分裂破解,掉落而下。
眼睁睁地看着漆黑身躯不停碎裂,明明感受到无尽的恐惧,神识却凝聚不起哪怕一个念头。只要一个念头,便能激起燃灯,却办不到。
花蝶的摧残五鬼自然目睹在眼,可又有何妨,都已经抵达阵中央,一步之遥,纵使坏了,它们也达到了目的。
在蚀阴最中央,一处高台立起,四方幽火点燃,驱逐了寒冷渊雾。
终究三绝之阵,获得酆城名额与四象瑰玉的是瘟家众!那五张丑陋面孔几乎都露出恐怖笑颜,抬腿跨上台阶。
莫非此次筛选,赢家竟是五鬼?阵外众灵透过迷雾,几乎都看到了那高台,内心几乎已然癫狂。甚至不乏有疯狂念头泛起,要冲击蚀阴,破坏五鬼登台。
可最终还是没怪动身,毕竟距离如此之远,不说冲到阵中时五鬼已然闯阵成功。
且为何真正有势力的都是分批入阵,便是不愿意让浑水摸鱼的乘机得到好处。譬如此刻五鬼与那小子都是三阵的边缘,纵使四象兽齐齐闯入蚀阴,它们也不过是一阵的计数,万一混乱中帮他们分担了压力,让其闯过阵法,便是得不偿失。
故而四象兽暴怒无比,也不能冲动进入。
可偏偏这时,水滴子忽地出声:“蚀阴不止如此!”
只见五鬼迈出长腿,却在登上台阶刹那察觉不妙。明明状若黑石的台阶,踩上去却像是陷入泥沼,整个身体都倾倒而下。
不,应该说,踩在台上的那条腿被腐蚀而去,一干二净。受百虫千毒磨练的尸躯,竟然在触碰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被黑板擦擦去的图画。
剧烈地疼痛瞬间抵达神识,可更为强烈地,是无穷恐惧。
在踏出那一步时,仿佛此台升起致命吸引,再难反身而回,只能朝前。
于是生死之际,五鬼将手中的人影朝下先是一垫,台面便如水般散起波纹,无声无息却诡异恐怖,仿佛吞噬一切之魂灵。
几乎瞬间,花蝶薄冰消融,始终未曾凝聚念头的荒,终于有了机会,呼唤着他最深厚的底牌。
五鬼同样拼了老命,腹中巨口大开,缝线彻底碎裂,更是有无数飞虫涌出,妄图拉起自身。
但凡是触碰到五鬼身躯的虫豸,瞬间失去力气,掉落在台面下,仿佛落入河流的蚊虫。
眼看此般,纵使柳河声名赫赫的瘟家五鬼,眼中也露出了绝望之色。这次是真的绝望,再没有后招。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旁始终被控制着,眼中逐渐泛起希望光芒,甚至都明亮到可以照拂心灵。
黑暗!
没有!
想象中诡异而恐怖的昏黄光芒未曾如约而至,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显现不出。
难道是瘟疫限制了劫数?或者此黑水沉溺一切,断了联系?脑中‘嗡嗡嗡’地响,甚至比中了头痛磬还要疯癫,本就混沌的神识一时间乱作一团。
莫非他就要命丧于此?存此念想者自然非他,五鬼五颗脑袋,同样不可思议。
没有谁比谁高贵,在幽冥面前,只有临至此刻,才发现纵使百般法术,千载修为,皆大恐怖。
两道身影渐渐沉沦于黑水之内,在混乱的挣扎无效之后,他的头颅忽地瞥向来时之路,遗留惊愕表情。
随后,台阶泛起涟漪,一切消散于无。
其实在柳河生存许久之灵,已然看出端倪。渊雾起于何方,或许没人知晓,但最为密集者,自然是冥河之上,环绕幽都。故而想入酆城才得如此耗费心力。
所谓柳河,即为支流,其势已十不存一,渊雾袭来,却依旧躲避。
可如今,冥河铸台,是否有那奈何桥,能让幽冥众生得以跨越?
一时之间,阵外之灵甚至没有丝毫兴奋,即使五鬼折损阵内,留下机会,但望着这似天堑般的高台,也陷入兔死狐悲之中。
不过毕竟还是有那艺高人胆大者,火蜥喷了几道幽焰,便看向同伴:“五鬼费劲心机,却落得如此下场,魂飞破散再无回转之机,倒是可笑至极。
该我们上场了。”
不过此时火蜥的嘲讽,似乎也不那么暴躁狂怒,毕竟前两阵纵使威力大些,也有时限。可那高台,若真是冥河铸就,不成鬼神,如何渡得?
但事已至此,不论如何都要上前一试。火蜥立起高大身躯,顿时吸引了阵外众灵目光。也是,五鬼与焚香都折戟沉沙,若说柳河最有希望闯阵的,便只剩下四象了。
在之前两波人以命试探,起码让四象有了足够的情报,倒是最为受益。
就在众灵翘首以待之时,水滴子忽地沉音道:“且慢!”
此话一出,不仅火蜥皱眉,就连风蝉和地蛹都疑惑看来,可还未等它们出声,水滴子那重重黑瞳,齐齐望向蚀阴阵初。
于是,一双眼,两双眼,无数目光都转向此方。
“闯阵还未结束!”远方魂蛟低声咆哮,却在周围鬼怪神识深处炸响,如那春日天雷。
而印刻鲜红鬼纹者,整齐地露出诡异笑容:“有趣,有趣。”
只见冰冷雾气之间,昏黄又微弱的光亮徐徐升起,却又透露着无尽的灾劫,如那永夜最后的黄昏,既温暖又绝望。
渐渐地,青衣浮现,蚀阴飘于身前几寸,不得靠近。
他抬目望了望那高台,露出唏嘘。
所谓,断念生,由我劫;
岂知,踏冥台,劫在已。
生死间,方辨他我,识真假;
醒梦中,才见三念,因果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