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警官拍着手掌,“真是会自圆其说啊,你怎么不去当作家,写小说的都没你这么会胡诌。在自己村子里卖烂肉,亏你想得出来,他要不怕村里的人打死他,倒是可以试试。”指着桌上那本账册,“那个杂货铺老板也是个能掐会算的,早不卖晚不卖,偏偏在我上门的时候把那些旧帐本收拾出来,还放在门口显眼的位置,生怕我看不见一样。”
“你想象力真是丰富,你才该去写小说才是,”张小满反唇相讥道,“别人就是想要来一回‘断舍离’,把一些不要的东西扔掉,到你这反成了居心叵测。”
“很有说服力,”何警官抱着膀子说道,“要不是我那天又悄悄折返回去,问了一位在田里耕地的大婶,还真被你蒙混过去。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在你自首前几日要突然回到格子村?回到村里不是第一时间去家里看望父母和孩子,而是跑到杂货铺里干什么?那天你又和你那个卖猪肉的小学同学林龙说了些什么?”
张小满暗叹一声,农村果然藏不住什么秘密。事实上,他那天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十分小心,不料还是被人发现了行踪。身子稍稍向前倾斜,对着何警官笑道,“到杂货铺自然是买东西,只不过没找着想买的而已,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既然你知道我和林龙是小学同学,我回到村子和他闲聊几句也是人之常情,更谈不上是什么反常的举动了。”
何警官冷面霜眉地说道,“好,就算这些都能说得通,”指着王翠翠案件卷宗证物栏一行,“照片是你拿走的吧,现在那张照片在哪里?”
“这可真是稀奇,照片不见了你该去找那个档案室管理员,找我干什么,”张小满摊开双手道,“虽说我连杀人的罪名都敢揽下,也不怕多一个毁尸灭迹的名头,但是就像你说的,凡事还是要讲证据,可不能上下嘴唇一碰,什么话都往外说,尤其是你这样的公职人员。”
何警官攥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张小满,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
张小满低下头沉沉叹息一声,是啊,为什么?几天之前他也曾这样质问过另一个人,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到警局自首,因为他质问的那人是他一生的挚爱,黄晓晓。
在格子村对猪肉铺的林龙和杂货铺老板分别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
,张小满并没有回老家看望父母和孩子,而是直接回到了a市。他害怕,害怕在见到年迈的父母和一脸天真的孩子之后,没有勇气再做接下来的事情。
生活是一把无情的剪刀,它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样子对每个人的命运进行剪裁。而今,到了张小满不得不面临这人生中最为煎熬的至暗时刻。
回到a市,张小满先是驱车到达医院门口,从魏雪手里拿过那份检测报告。毫无悬念,那瓶药确实有问题,那是一瓶添加了致幻剂的催眠药物。魏雪甚至还找出一个国外心理医生曾经对患者使用过此类药物的案例,那位患者因为脑部遭受重创,所以选择性失去了某部分记忆。
国外的那位心理医生于是想到了这种“重建记忆”疗法,通过药物让患者不断重复某个记忆片段的梦境,从而打破患者自我设下的心防壁垒。可惜,那位患者虽然恢复了记忆,却因为长期被同一梦境困扰而精神崩溃,最终住进了精神病院。而那位医生,也因此被终生禁止进入医疗行业,他的这种治疗方案更是被列为“禁术”。
而对于张小满来说,在被余兮施以此等“禁术”之前就已经长期受同一梦境侵扰,所以并不存在案例中那位患者不适应的问题。
除此之外,魏雪还告诉张小满,这等药物其实对于张小满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其中的某些活跃成分,能很大程度地增强曾经冯科为了中和“天机”药物不良反应而注射的新药物的效用,可以让张小满在保证一定睡眠的同时,又不会完全沉睡,失去对身体的把控。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一举两得的事情。
张小满终于明白了当初余兮死前为什么会问他有没有继续服药的事情,那句“有意思”果然不是无的放矢,原来那时候余兮就已经发现自己给张小满开的药被掉包了。再联想到当初在调查老曹案件的时候,他让技术侦察科的小姑娘帮忙检验的那瓶药,很明显,除了最开始那一两天,自己后续吃的都是那瓶被掉包的普通催眠药。
想到孙甜甜来到自己家里的那个雨夜,想到自己手背上曾经出现的莫名其妙的伤,张小满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度以为是他脑子的问题愈加严重,还搬到学校去独自居住了一阵子。原来,是药有问题,普通的催眠药只会让他理智的意识沉眠,从而变得暴戾。
其实,自打他看到王翠翠尸体照片的那一刻,心中就有了某种推测,在回来之前又去了一趟银月镇小学的教务处,查到了一些关于范老头的事情。如今再加上手上这份检测报告,回想以前案件的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所有的环节都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即便张小满再不愿意相信,事实也摆在眼前。
自己的妻子,黄晓晓,才是那个一直深藏不露的血红花泪!
张小满六神无主地和魏雪道别,并嘱托她向医院请假一段时间,不要将这些情况告诉任何人,等张小满想做的事落下帷幕后再重新回到医院。魏雪虽然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张小满,但出于对张小满的信任,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看着张小满失魂落魄的背影,魏雪顿时觉得鼻子有些酸楚,吸吸鼻子,转身往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