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别家办书院,总想着能教出几个进士,即使不济,也要多出几个认字的人,以后也好以此为生。
你办这书院却与他们不同,只想着让大唐多一些读书人,多一些救大唐于危难之机的人。可是你想过没有,大唐历经太祖太宗,武周高宗,到了玄宗这时,正是如日中天之际,想来你做的这些怕是要白费力气了。”
“父亲大人,你见到过永远不落的日头吗?没有吧,所谓盛极而衰,日出日落,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大唐也不例外,你只看到天下升平,却没看到流民遍地。你只看到文治武功,却没看到危机四伏。
李泌无能,只能略尽微薄之力,办这么一所书院,教一些愿意为天下百姓舍命的人,等待天下有变时,救百姓于危难之中。”
李承休摇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李泌说的这些在他看来,与造反无异。
不过他也明白,李泌说的做的有几分道理。只是他没想到自家儿子竟有如此野心,他才七岁啊!李承休想想就想哭。
“若是,我是说若是,若是到了那一天,你会造反吗?”
李泌仰头看着父亲,看了好一会才突然笑着说道:“阿耶,你想多了吧?你看这书院,这里坊,这长安,此时安静的出奇。干嘛要造反呢?就让她们这样安静下去多好啊!”
李承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儿子的话。毕竟,他行事诸多诡异,总是让人猜不透。
书院的朗朗读书声,让这处里坊与先前也不一样了。祥和平静,有了勃勃生机。书院里的学子们也是如此,一个个如同幼苗般慢慢长大。
他们以书院为荣,也知道是书院让他们有了读书的机会。李承休相信,这些学子中会有将来和自己一样的进士。只是,他们和自己不一样的是,他们懂得感恩,会回报书院,回报自家这个行事诡异的儿子。
那时,自己已经老了,老的不像样了吧?
后来的事自然要交给后来的人。李泌和书院的所有学子一样,就是这大唐的后来者。
“泌儿,好之为之吧。”
说这话的时候,李承休眼望南山,眼中竟是泪光闪闪。
“父亲大人,李泌所做之事,深得父亲相助。李泌在此谢过了。此生定不负家人,不负大唐。”
说完,李泌对着父亲的背影跪了下来。
李承休面对南山,慢慢吟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天生良木兮自成才,地生顽石兮风摧之------”
“父亲大人……”
李泌伏在地上,头深深地埋了下来。
李泌觉得父亲理解了自己。不过,那也是李泌自己觉得而已。从那以后,李承休再也没有找过李泌。
这让李泌很不安,毕竟是自家父亲,搞的每天跟同事一样就有些尴尬了。
“阿耶,今日李嗣业和老郭掰手腕,竟然三局皆平。”
李嗣业?无非是你以后作乱添个如狼似虎的帮手而已。李承修有些不齿的想着。
“不过老郭的刀法胜了他,这让裴旻很没面子,罚李嗣业一天不许吃饭。”
裴旻?难道这金吾将军也被李泌拉下水了吗?李承修不敢相信。
“还有,我把阿耶亲自抄写的那本兵书给了老郭,老郭说,看了此书后,今后若是上阵杀敌,便是如虎添翼。他还说要来亲自感谢你,此生永远记住青上书院,记住院长和众位先生的教诲之恩。”
李承修转过脸来,看着李泌。
“阿耶,我每天让老郭领着那些学子操练,还让他与李嗣业比气力,让颜真卿等人跟他学排兵布阵,让老先生和摩诘先生教他作诗,就是为了让他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他自然也就不想长病的事情了。”
李承修想了想,郭子仪这一阵子确实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每天变得生龙活虎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说是收了一个学子,好像是得了一个先生吧。”李承修喃喃自语着。
“对啊,阿耶,若是老郭完了,大唐说不定就真的完了。”李泌压低声音说道。
李承修皱眉看着他,说道:“你做这些事真的是为了大唐?”
李泌笑了,道:“是啊,我就是为了大唐,为了大唐人的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