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交头接耳,对台上的陌生女子议论纷纷,各自猜测这位超群出众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绝世美人。
“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要顶替张乐晗,还帮她夺得惊才赛的头筹?”许雅柔怒气冲冲地逼问她。
萧木槿被吓得直摇头,连连后退。
许雅柔却不肯放过她,她退许雅柔则进,疾言厉色的不停质问她,模样凶狠。
止庸、小颜和秀珠本该奉命去台上将萧木槿给带下来,但当时他们到达台下那会儿,眼看就要公布今年的惊才赛才女,所以方才便再等了一会儿。
这会儿看见萧木槿受人欺负,止庸等人赶紧从右边的楼梯去舞台上。
“你说话呀!”许雅柔厉喝。
萧木槿何曾被人这样凶过,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慌忙往身后退去,向宋归庭等人的方向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没有意识到,她的身后是一潭深深的河水。
舒浅陌注意到了。
舞台四周设有栏杆,但那一方的栏杆并没有比其它三面的栏杆高出多少。
若是她不会游泳,不甚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舒浅陌黑着张脸,足尖一点,纵身一跃,飞身上了舞台,翩若惊鸿的稳稳落地,玉树临风。
恰好在这时,止庸、小颜和秀珠三人上了舞台。
止庸喝道,“放了我家表小姐!”
许雅柔咋舌,慌忙转身,她这一猛然转身,肩膀不小心撞了一下萧木槿。
萧木槿始料未及,被许雅柔撞得退后一步,然而,脚下已经退不可退,身子却往后仰去,硬生生从低矮的栏杆上翻落,往湖水中坠落下去。
“表小姐!”小颜惊呼。
“小姐!”秀珠错愕。
“我不是故意的……”许雅柔被吓了一跳。
舒浅陌眼疾手快,迅速移动,恰恰抓住了萧木槿的一缕衣角,还没来得及握紧,衣角瞬间从他的手心滑落。
萧木槿的身子往水中落去,发出“噗通”一声响。
舒浅陌无暇顾及其它,直接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人。
舒浅钰等人看到这惊魂一幕,骤然从座位上起身。
***
舒浅陌将萧木槿救上来岸时,她处于昏迷的状态。
“醒醒,快醒醒!”舒浅陌轻轻摇着怀中的女子。
萧木槿脸色惨白,蹙了下眉,逐渐醒转过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双含着心疼的眸,怔了下。
他脸上的水珠子滴落在她的湿哒哒的衣裳上。
他们的衣衫都湿透了。
舒浅陌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过了一会儿,萧木槿才停止咳嗽,却呆怔了许久。
两人四目相对。
舒浅钰知道她吓得不轻,便安抚她,“不要怕,已经没事了。”
萧木槿的心头一暖,脸色微红。
不消片刻,她突然打了个冷噤,怯生生的别开目光,作势要起身。
舒浅陌扶着她缓缓站起身。
萧木槿的身子摇摇晃晃,舒浅陌体贴的扶着她。
恰在这时,瑾王宋归庭等人已经从雅座上赶了过来,因为许多人皆认识瑾王,是以,一见他走来,众人赶紧让出一条道。
“木槿。”廉氏手中拿着件披风,快步走过去为萧木槿披上,然后扶着她,“你没事吧?”
萧木槿瞬间红了眼眶,不停的摇头,眼泪蓄满眼眶,将掉未掉,委屈的模样惹人怜爱。
舒浅陌眸色变得异常柔软,心口闷疼。
——木槿木槿,颜如舜华。
原来她就是淮南侯府那个不能说话的萧木槿。又忆及方才她在台上的无助,其实她很想说话,却奈何口不能言。这么多年来,她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廉氏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木槿别怕,表哥表嫂都在这儿,已经没事了。”
萧木槿微微点头。
宋桓道,“柠儿,快带木槿去换身衣裳。”
“好。”廉氏说,“木槿,我们走。”
舒浅陌这才缓缓松开萧木槿。
萧木槿匆匆看了一眼舒浅陌,然后跟着表嫂廉氏走了。
后来的明霞公主也走过去扶着萧木槿,“木槿,你没事了吧?”
萧木槿摇摇头。
舒浅钰走至舒浅陌的旁边,关切的道,“哥哥,你浑身都湿透了,快回去换身衣服。”
今日虽是晴天,但这个季节还不适合洗冷水澡。
舒浅陌将目光从萧木槿的身上移开,看向舒浅钰,轻轻的“嗯”了声。
宋归庭说,“浅陌,对于方才舍表妹的救命之恩,我代她向你谢过。”
舒浅陌面无表情,拍怕宋归庭的肩膀,淡淡的道,“无需同我言谢。”
甫一话落,他便迈步走了。
舒浅钰和苁蓉跟了上去。
站在原地的宋归庭蹙了下眉,看着远去的伟岸背影出神。
以前若是遇上这种事情,舒浅陌怎么样也得要求他请他去吃顿饭或者向他讨要其它什么好处,今日却……
不正常。
***
惊才赛那十二个精挑细选的节目过后,后面还有其她未婚女子的即兴表演。
一场有惊无险的风波过去,知春园的舞台这里依旧很热闹,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关于萧木槿为何会上台一事,后来事情弄清楚了。
萧木槿悄悄离开雅座去寻禁步,禁步没寻到,却迷了路,明明能够听见前面的喧闹声,但就是找不到路出来。后来她走到了幕后的一间偏房附近,见有人,便要去问路。工部尚书的女儿张乐晗马上就要登台演出,但她忽然腹痛不止,无法上台。张乐晗的姐姐张艳玲不会跳妹妹的舞蹈,急得焦头烂额,找了郎中给妹妹瞧病,也在寻思着要找人顶替妹妹张乐晗登台,恰恰遇上正要问路的萧木槿。张艳玲率先问萧木槿会不会跳水墨长袖舞,还问她会不会跳舞所用的曲子,萧木槿点头表示自己会。张艳玲二话不说,强行给这位哑巴换衣梳妆,让她替自己的妹妹张乐晗上台。
明霞公主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肺都快要气炸了,出口成脏,口吐芬芳。
萧木槿的意思是,虽然她落了水,但最后她已经转危为安,没什么大碍,不想大动干戈,最好能善罢甘休,息事宁人。
明霞公主道,“木槿,这种人就应该好好给她点教训,省得日后又到处恃强凌弱!”
萧木槿摇头,看着表哥宋桓,用手比划说,不可太过为难人家。
宋桓未语,似不想善罢甘休。
反倒是宋归庭见萧木槿满脸着急,沉声说了句,“就依着木槿的意思,大事化小,让张小姐过来给木槿道个歉。”
赵迟将张艳玲带到跟前时,明霞公主指着跪在地上的张艳玲一通臭骂。
张艳玲想好了事情的开头,没能料到事情的结尾。
她没料到这个小哑巴是国舅淮南侯的独女萧木槿,也没料到萧木槿的水墨长袖舞今日竟能脱颖而出,独领风|骚,更没料到萧木槿最后会落水。
张艳玲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停的道歉。
明霞公主斥责她的时候,没有吱声。
脾气不好的明霞公主骂了张艳玲一阵后,气消了不少,加上萧木槿最后化险为夷,明霞公主也没冲动到一刀宰了张艳玲。
关于这个张艳玲,三年前花朝节那天,惊才赛的才女就是她,上门去张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张艳玲一个都瞧不上。坊间传言,张艳玲喜欢舒浅陌,为了舒浅陌,至今不肯嫁人。
********
镇南将军府。
舒浅钰跟上舒浅陌的脚步,疑惑的问他,“哥哥,你以前见过淮南侯的独女萧小姐吗?”
舒浅陌回答,“未曾。”
舒浅钰愣了下。
第一次见面就对木槿那么好,大哥不会是对木槿动了心思吧?
思及此,舒浅钰微微一笑,看来哥哥准备要给自己找个嫂嫂了。
舒浅陌说,“妹妹,有件事情我要同你说。”
“哥哥,你说。”
“今日我自作主张,将你和刘小满的婚事给退了。”
“退了?”舒浅钰惊讶,“方才在知春园内吗?”
舒浅陌“嗯”了声,“在舞台后面那个小花园里,我遇上了他和娕娕表妹,我见他俩两情相悦,你也曾说过你不喜欢他,我就把婚事给退了。”
“谢谢哥哥。”舒浅钰笑嘻嘻。
退了好,正合她的心意。
舒浅陌暗忖:被退婚了还这么高兴,看来这门婚事退得没有错,及时止损。
“我是你大哥,谢什么。”舒浅陌说,“回头我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舒浅钰未搭话,其实她还不想嫁人。
********
刘小满说,“爹,儿子和舒家女的婚事,今日已经退了。”
“什么?退了?”礼部尚书刘大人觉得很突然,有些无法接受,“我不是告诉过你,这段时日不可再去烟花柳巷,等过段时日她满十六岁后就去舒家提亲的吗?你怎么还自作主张将婚事给退了?我说的话你全都当耳旁风了是吗?”
“是舒小将军退的。”刘小满道。
刘大人铁青着脸,冷“哼”一声,“如今舒家女一身骂名,舒小将军会无缘无故的上赶着给他妹妹退婚?你爹是老,但还不是老糊涂。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人家会退亲?!”
刘小满淡淡的道,“爹,儿子喜欢的人是赵家小姐赵娕娕,要提亲,也是去武安侯府。”
“愚蠢!”刘大人恨铁不成钢,“叫你少背着我偷偷去花天酒地你偏是不听,如今连舒家和赵家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
“爹,儿子分得清。”刘小满淡淡的说。
武安侯爷不过问朝事,膝下就两兄妹,武安侯的儿子赵茗谦在火泾城有个芝麻小官,而镇南大将军手握兵权。
孰轻,孰重,怎会不知道。
刘大人气哼哼的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刘小满说,“舒大将军是手握兵权,但如今南国太平,又还能有多少战事。”
刘大人不苟同,“有多少战事?你知不知道南国周边的遂郜、铢瓦、柔狄等等这些国家都对南国虎视眈眈,舒大将军手握兵权,深得皇上看重……”
刘小满满不在乎,直接打断他的话,“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兵权,儿子又不谋逆,要那兵权有何用?该操心的应该是宫里的那几位皇子才对。”
刘大人指着他的鼻子,“你……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求上进的儿子。”
“爹,您儿子我天生就不是成器的料。”刘小满淡漠的道,“儿子对赵家小姐一见倾心,明日要去赵家议亲。”
刘大人气血上涌,厉喝,“滚!”
刘小满依言滚出了他爹的书房。
********
翌日。
一大早,刘小满果真去赵家求亲,却被拒了。
今日刘小满会来,武安侯感到很意外,堪称措手不及。
他没料到昨日刘小满已经和镇南将军府的舒家退了婚,同时还觉得刘小满今日来武安侯府求亲太不像话。
就算刘小满和他的女儿两情相悦,但前脚才刚和舒家退婚,后脚就来赵家求亲,这不是让人难作么,再怎么样也得先缓一阵子再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身为礼部尚书的儿子,却这么没有规矩,真是让人好不失望。
赵娕娕看出父亲的困窘,便当着在场众人的面,落落大方的道,“爹,女儿年纪还小,婚事暂时不急。”
刘小满淡漠的目光移向正微微笑着的赵娕娕,神色中带上了不满,内心极为不快。
武安侯满脸不悦,“这门亲事,容我再斟酌斟酌。”
纵然刘小满心中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忍耐着,客客气气的应了声“好”。
********
花朝节之后,五日以内,整个火泾城的街头巷尾传言不断,饭馆酒肆热闹不已。
花朝节那日开始,淮南侯的独女萧木槿在知春园的舞台上跳了那支水墨长袖舞后,其本人在整个火泾城名声大振,人们对她绝美的容颜和妩媚的舞姿赞誉有加,津津乐道。
许多才俊公子皆拜倒在萧木槿的石榴裙下,甚至有的女子模仿萧木槿跳水墨长袖舞。
不过,后来据小道消息称,淮南侯的独女萧木槿是个哑巴。
此传闻一出,有的才俊公子不禁扼腕叹息,不再打算去淮南侯府求亲,有的青年才俊却对萧木槿依旧痴迷倾倒,觉得美人犹如天姿仙容,才貌双全,世间难寻,一点小瑕疵无足介意。
不日,前去淮南侯府提亲的青年才俊络绎不绝。
除了以上传言,花朝节之后的第二日,关于镇南将军府的嫡小姐又出了后续——无貌无才的镇南将军府嫡小姐惨遭退婚!
对于女子而言,退婚之事兹事体大,被退婚的女子犹如逢遇祸事,会成为众矢之的,千夫所指,被人指着脊背唾骂。
继先后传出舒浅钰嚣张跋扈、无貌无才之后,舒浅钰再次被坊间传为笑料。
流言在整个火泾城内不胫而走,传到后面变得荒诞无稽。
有的人说舒浅钰朝三暮四,红杏出墙,甚至有人说是舒浅钰伤风败俗,有伤风化。
谣言已经逐渐变得不堪入耳。
刘小满和赵娕娕暗通曲款的事情,武安侯府赵家和礼部尚书刘家都不允下面的人私下议论,更不可走漏风声,如若不然,严惩不贷。
世人常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刘小满和赵娕娕早有私情,背地里暗度陈仓的事情,在花朝节之后的第四日,忽然如同龙卷风一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变得家喻户晓,在火泾城的大街小巷风行一时。
此消息一出,众人立即将谣言的矛头转向了刘小满,人们皆说刘小满的不是之处。
有人说刘小满见色忘信,墨沈未干,不守信用;有人说刘小满凭借自已俊逸的皮相,勾引赵娕娕。
据知情人士称,礼部尚书刘大人愤懑不可竭,先是带着犬子刘小满前去镇南将军府请罪,后又严惩了一番犬子刘小满。传言,刘小满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刘大人说是让刘小满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忏悔认错。
自此,剧情反转,舒浅钰的凄惨经历令她备受火泾城内的人们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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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寻芳搂。
如今火泾城人皆同情者、惨遭退婚的受害人——舒浅钰,她正和朋友墨文卿在青楼里面啜饮小酒,畅饮佳酿。
墨文卿感慨道,“这门婚事总算是退掉了,现在该轮到刘小满被人指着脊背唾骂,真是爽哉!”
舒浅钰神情未起波澜,并不搭言,大拇指在小酒瓶上轻缓地摩挲。
墨文卿又笑说,“我说,你可真是厉害,竟想到让芮桐帮你把后续的消息传出去,流言四起这种事情芮桐最是擅长,一日之内就峰回路转,兵不血刃,你这招够带劲!”
舒浅钰挑眉,面露惊奇诧异,“不是你让芮桐将消息散播出去的?”
墨文卿摇摇头,双手一摊,随即说道,“没有的事,杀人才是我的强项,这个办法在我还没想到之前,消息就已经传出来了。”
舒浅钰微微蹙眉,径自说道,“不是你,那又会是谁呢?”
墨文卿灵光一闪,“想必是你哥找人帮你散播出去的。”
舒浅钰沉默未语,仰头饮了口酒。
她知道,不是她大哥让人将消息散布出去的,因为她今日已经问过他了。
究竟是谁在背后帮她?为何要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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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转,转眼到了三月中旬,和风阳春,莺时草长莺飞。
这日,宫城中的太皇太后命礼部的人派随扈给各府送帖子,明日在御花园设赏花宴,邀请官员的家眷去宫中赏花,镇南将军府也在其列。
舒浅钰一点也不想去参加什么赏花宴,吩咐苁蓉去同送帖子的随扈传话,“你就说我身体不适,去不了。”
苁蓉有些为难,便提醒她,“小姐,请柬上特意嘱咐了,凡是收到请柬者,不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缺席,不论是何身份,一律如此。”
“知道了。”舒浅钰无奈的抬手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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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四下无声,烛光摇曳。
舒浅钰独自在闺房里面的浴房内,悉数解开身上的衣裳,进入宽大的雕花浴桶内沐浴解乏。
浴桶中的热水散发着水蒸气,氤氤氲氲,雾气在浴房内弥漫。
坐在浴桶中的舒浅钰突然感觉脸上有点不太舒服,便反射性地抬手去触碰,还在脸上挠了挠。
下一瞬,她骤然呆住了。
一张脸的面皮滑落入她的手中。
她定定的看着手中的这张面皮,呆滞许久。
春风吹动窗牗上的窗纸,发出细微的轻响。
舒浅钰回神,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细腻顺滑的触感她再熟悉不过。
舒浅钰顿了顿,随即顺手拿过一旁小几上的小铜镜。
眉如烟,黛若远山,杏眼明仁,绛唇映日,杏面桃腮,肤色白皙。
赫然是一张迷倒万千男子的绝美容颜。
舒浅钰抿了下唇,沉吟半晌。
她脸上的毒三个月左右后就会自动解除,数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左右。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可解毒,就是用茶水洗面,只要面上三分之一的肌肤沾染了茶水,就会使附在面上那层焦黄粗糙的表皮土崩瓦解,悉数剥落。
她来火泾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毒和茶相克。
当初迟迟不解毒是为了退婚,她不想让爹爹和哥哥为难,这层假面可以让刘小满更加厌恶自己,以便达到退婚的目的。更何况,她还不想嫁人,若火泾城的人知道她才貌不佳,便不会有人上门来提亲,她也乐得自在。
舒浅钰看着手中的那张面皮,内心一片茫然之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浴房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貌似要往这浴房里面走来,听这脚步声,似乎是她的贴身侍女苁蓉。
舒浅钰扬声问道,“谁?”
“小姐,是我。”
舒浅钰猜得没错,果然是苁蓉。
舒浅钰慌忙吩咐,“先呆在外面,别进来,有什么事情等我出来后再说。”
“小姐,我来给你送换穿的寝衣。”苁蓉说,脚步未停。
她又忙说,“先别进来,等我传唤,方可入。”
苁蓉蹙眉,顿下脚步,困惑的应声,“是,小姐。”
舒浅钰微微松了口气,试着将手中的面皮重新附在脸上。
说来也神奇,那张面皮竟然能够如同以前那般贴回脸上,仿佛带着吸附力,面皮与她的脸颊贴合,若她不刻意去撕开,与从前并无二异。
唤苁蓉进来服侍时,见她面露不解的盯着自己的脸一个劲的看。
纵然刚才已经用小铜镜看过自己的脸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脸,但舒浅钰却莫名有些心虚。
***
翌日,芳春三月十二。
去宫中参加赏花宴之前,舒浅钰坐在梳妆台前用镜子细细观察着自己的脸,确保自己脸上的面皮不会掉落,以求安心。
房内只有舒浅钰一人。
她往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使得脸上和脖子的差别看起来不是很大。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以真容示人,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想。
若是隔得远,并不会发现她的脸上有何异常,但若是像她现在这般近距离的死死盯着这张脸刻意去查看,才会发现丝丝端倪。
覆着面皮的她模样又不出众,不见得会有人愿意紧紧的盯着她瞧。
如此一想,舒浅钰放心了。
今日去宫中,舒浅钰不想太过张扬占取风头,便没有身穿正红色的曳地长裙,而是穿了身素淡的襦裙,头饰也轻便简单,显得低调许多,加上她样貌平平,不大会惹人瞩目。
********
世人常言:富贵牡丹,故牡丹花被称为富贵花。
牡丹花香,遂牡丹花有“国色天香”的美名。
牡丹花的色泽丰富多彩,绚丽清雅,品种亦是琳琅满目,譬如春水绿波、金玉交章、玉楼点翠、红霞迎日等等,数不胜数的牡丹花品种中,黄和绿色的牡丹极其珍贵。
南国的人民百姓将牡丹花尊崇为“花中之王”,达官显贵、商贾富豪、普通的黎民百姓在家中养牡丹尤其常见。
在火泾城的人们心中,牡丹花代表着雍容尔雅、端庄秀丽、和仪态万千,亦赋予圆满和浓情的寓意,因而,火泾城人对牡丹花的深嗜程度,管窥一斑,每门每户皆会在家院里养牡丹花。
从芳春三月至薰风四月,是火泾城的牡丹花花期,火泾城几乎人人皆能感受到由牡丹盛开所带来的热闹氛围。
景安二十五年,三月十二这日,宫城中的那位太皇太后举办赏花宴就是邀请众多官员的家眷去御花园中观赏牡丹花。
赏花宴的举办地点在御花园的锦绣园中。
和风阳景,春意融融。
锦绣园内,有溪有池有树荫,有廊有桥有凉亭。
当然,今日锦绣园中最少不了的还是牡丹花。
牡丹花触目皆是,牡丹的色泽繁多,品种不胜枚举,整个园子内花团锦簇。
一朵朵牡丹花玉笑珠香,雍容华贵,恰似在盛开争妍。
众多官员的家眷们三五成群,有些人在小径上缓行赏牡丹花,有的才子佳人在溪水池畔吟诗作赋,有的人在回廊上漫步闲聊,还有的青年才俊在凉亭中畅饮佳酿。
人们谈笑风生,一副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
舒浅钰和大哥舒浅陌一起抵达锦绣园的时辰不早也不迟。
世家子女来了不少,但是太皇太后、皇上和后宫之人还没有到场。
回廊上,舒浅陌一边陪着妹妹闲庭信步,一边淡淡的道,“太皇太后喜欢在锦绣园内举办牡丹花宴,邀请众多官员的家眷前来赴会,且一律不得以身体不适为借口缺席。”
舒浅钰微微点头,转而问道,“哥哥,木槿会不会来?”
舒浅陌略一愣,随即淡淡的道,“不会来。”
“为何?”
“国舅淮南侯素来不会让她出来参加宴会。”舒浅陌顿住脚步,看向临回廊而建的大池。
——且最近在她忙着挑选如意郎君。
舒浅钰看出舒浅陌微微有些失落,正欲出口安慰几句,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
“二哥又不来吗?”
“不来。”
舒浅钰回身举眸,便看见明霞公主和另一名年轻男子并排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身后只跟着两个随扈。
那名年轻男子容貌俊朗,身形高大,锦衣玉带,有神的双眸略显失望之色。
这人是谁,舒浅钰并不识,不过她猜测,应当是某位皇子。
明霞公主接着道,“母妃担心二哥的身子,让他在府中好好休息,况且,依着二哥那性子,也不大想来参加什么赏花……咦,阿钰你来了。”
话还没说完,明霞公主忽然瞧见舒浅钰和舒浅陌两兄妹,兴冲冲的向舒浅钰快步走来。
“见过明霞公主,见过安王殿下。”舒浅陌率先行礼。
舒浅陌这才知道那名男子是安王。
她跟着舒浅陌向他们二人行礼,“浅钰见过明霞公主,见过安王殿下。”
“不必多礼。”安王沈昭阳爽朗的说道,飞快的上下打量着舒浅钰。
待舒浅钰起身,沈昭阳也看清了舒浅钰的容貌。
沈昭阳摸了摸下巴,不由得发表自己对舒浅钰容貌的看法,“火泾城人人皆说,镇南将军府的小女长得丑,今日本王一见,本王觉得舒小姐其实也不算太丑嘛,还看得过去。”
挑了下眉,沈昭阳看向舒浅陌,紧接着又爽朗的开起了玩笑,“不过,舒小将军,不是本王说,你这妹妹不会是捡来的吧,这样貌和你的样貌差距真的隔得不是一般的远,仿佛中间隔着千山万水。”
舒浅钰但笑不语。
舒浅陌抿唇,嘴角的冷意深了几分,狠狠地瞪了沈昭阳一眼,淡漠的道,“舍妹以后又不嫁给安王殿下,安王殿下瞎操什么心?”
“就是。”明霞公主气哼哼的使劲捶了几锤沈昭阳,“五哥,快给人家阿钰道歉。”
沈昭阳闷闷的受了明霞公主几拳头,嘿嘿的笑了笑,爽朗的说道,“舒小姐,本王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你真的不是很丑。”
舒浅钰摇摇头,“臣女自知貌陋。”
明霞公主道,“阿钰,我五哥就这副德性,你别理他。”
舒浅钰笑着点点头。
这边的几人在聊着。
***
对面三个火泾城的贵女瞧见了舒浅钰等人在有说有笑,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建平侯的女儿许雅柔满脸不屑,“想不到这种已经被退婚的女子也会被太皇太后给邀来。”
吏部尚书的二女李知歆温婉的笑说,“毕竟镇南大将军的身份在那儿,若是邀请了其她女眷,唯独不邀镇南大将军的小女,这不是招记恨吗?”
工部侍郎的女儿朱灵灵愤愤不平,眼冒怒火,“这个该死的贱|女|人,上次我吃过她的亏,这次让我逮着了她,我非得好好挫磨挫磨她不可,否则我心里实在过不去。”
李知歆挑了下眉,沉默未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吃过她的亏?”许雅柔好奇心起。
“可不是嘛。”朱灵灵一想起上次在觅香楼被舒浅钰扇了好几耳刮子的事情就莫名来气。
许雅柔疑惑的追问,“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欺负我。”朱灵灵回答得比较笼统,又不满的道,“这个从乡野里来的野丫头力气大得很,你们赶紧帮我想个法子治治她,我得出口恶气才行。”
许雅柔灵机一动,“你可看见了她今日的装容?”
朱灵灵道,“距离有些远,看得不甚清楚,不过,我瞧着,她今日比之前稍微白了一点点,肯定是用了脂粉,至于其它的什么口脂和远山黛之类的,看不清。怎么了,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许雅柔冷笑,“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可以为你出口恶气。”
朱灵灵急切的问,“快说,是何办法?”
许雅柔神秘兮兮的问道,“你可知她为何要施粉黛?”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施粉黛自然是为了好看呀。”朱灵灵脱口而出。
许雅柔解释道,“我曾听闻,其实她长得奇丑无比,平时的样子还算看得过去是因为用了些粉黛。”
朱灵灵不由得有些怀疑,“奇丑无比,这事可真?”
“是真是假,大家看了之后只见分晓。”许雅柔冷冷一笑,“我们把她面上涂的脂粉悉数除去,让众人瞧瞧她更丑陋的真面目,看谁以后还敢娶她。”
朱灵灵觉得此法可行,却更加困惑,“如何悉数除去她脸上的粉黛?”
“自然是用淘米水。”许雅柔不紧不慢的道,“我待会让宫女去弄点淘米水来,再弄点清水,她和明霞公主交好,得先把明霞公主引开才行,然后将淘米水往她的脸上一泼……咱们这么做……”
许雅柔同朱灵灵以及李知歆低声策划着。
说完了后,许雅柔冷笑着,“用这个法子,你可觉得解气?”
“自然是极为解气。”朱灵灵的眸中也划过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