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张尔蓁难得见到了张峦。张峦看着男子打扮的女儿小脸不似以往圆润可爱,叹气道:“蓁蓁不要再出府去了,一来流民多不安全,二来是个小姑娘也影响声誉。”
张尔蓁用小手给张峦锤着肩膀,道:“爹爹整日奔波劳累,女儿怎么能在府里安享其成。力行力为是靠谱的,每次都将我护得很好,有那想要靠过来的,都被打在了外面。爹,现在流民多,您也要注意完全的。”
“那你的声誉呢,你娘现在是无暇顾及你,才任你在外面,可你到底是姑娘啊,将来可怎么办?”张峦知道女儿一向是个犟脾气,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但她还小啊,能考虑多长久呢。
“爹,现在大家都以为我是您的儿子呢,我既默认了,您也不要在为我担忧,我省得的。”张尔蓁是毫不在意什么声誉啊名誉啊,现在饭都吃不饱了,哪个还有空去管别人是姑娘还是公子。
“罢了,你既喜欢就去吧,爹从不愿意勉强你。但是力行力为都要紧跟着你,不准离开半步。这几日粮食消耗的快,朝廷拨来的粮食到了济南府,想必再有半月就可以到武昌了。若是外面的流民乱了控制不住,你务必好好保护自己,听到了没?”
“谢谢爹,女儿做男装打扮,定不给爹惹麻烦。”张尔蓁敲的更为殷勤,张峦也只以为女儿嫌弃府里无趣,想出去瞧热闹,他这个女儿惯是个调皮的。
看着装粥的大桶空了,张尔蓁便准备回去,吩咐力行牵来马车,由着明月扶着上去:“明月,别看了。”
“姑娘,他们真可怜。”明月吸着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灾难很快就会过去的。”张尔蓁疲惫地闭上眼睛,倚在马车壁上不知在想什么。
天已经冷了,张尔蓁坐在马车里依然感觉寒风从小窗里灌进来,她紧了紧身上鹅黄色的披风,睁开眼伸手撩起飞舞的车帘子向外看。柳树柏树都是光秃秃的枝干了,能吃的都被摘光了。远处依稀可见几个蹒跚的人弯着腰在地里挖草根。每天一次的施粥是完全不能满足人的生存需要的,多少个老人领了粥不舍得喝,留下来给了年幼的孙子,自己被活生生饿死。张尔蓁看着惨白的天空和苍凉的大地,除了无助的叹气再无其他。
仓库里存粮越发少了,半月后仓库空了,张尔蓁也不再出门,她见不得街上行尸走肉般的百姓看向她时充满希望的眼睛。
“爹,朝廷的使者何时才能到?”张尔蓁看着碗里的稀粥问。
“唉,知州说还得过几天。”张峦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心疼道:“蓁蓁啊,最近苦了你了。”
“爹,我不苦的。”张尔蓁说完便开始吧啦碗里的饭,三两下吃下去,轻声道:“女儿吃饱了。现在还有饭吃,怎么会苦呢。”
张尔蓁沿着回廊走回蝶园,看着满天繁星止不住泪眼婆娑。
三天后,知州带着朝廷使者并千石粮食赶到了光化县,终于解了这场持续六个月的灾难,百姓们终于感觉到了新的一年带来的喜悦,开始了和平祥乐的成化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