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祖上出过状元,榜眼和探花,辉煌过许多时间,再往前便是儒家教育的发起者孔子老先生。但是孔家家训如此,孔家子弟在朝为官者不过二三,作为资深的士大夫阶层,孔家深受皇帝和各官员的尊崇,才学斐然不迂腐,朝廷用我时我便全力以赴,不用我时我便退居二线为朝廷培养出更多优质的有志青年。
张尔蓁怀着肃然尊崇的心踏入孔府大门后,深觉孔家没负先人所托。孔府虽大,幽静僻然,花香鸟语更显诗意盎然,入门便是假山鳞次,颇有些大观园的感觉。没有华丽的雕梁画栋,没有浮夸奢侈的彩缎金钗,来往的丫鬟仆役皆棉衫上身,走动之间无环佩叮当,丫鬟垂首前面带路,脚步轻缓无声,遇到另外的丫鬟会相互示意着打招呼。张尔蓁跟在后面,只觉得书香四溢,感慨梁爱沅的少奶奶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罢。穿过一重垂花门,走过一条长长的石廊,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果然不落富丽俗套。
丫鬟引着张尔蓁进去,梁爱沅听见声音,忙起身迎出门去,但见来人眉目如画出水芙蓉般,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巧笑嫣然朝着自己走过来。梁爱沅瞧着熟悉的面庞竟然泪湿眼眶,纤嫩玉手挽过张尔蓁哭腔道:“张姑娘,我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你了,真好,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也来了山东,京里都还好吗,咱们那些小姐妹都还好吗?”
一旁大丫鬟劝自家少奶奶道:“张姑娘才来了,少奶奶可别再哭,该请张姑娘坐下再谈呀。”
梁爱沅身姿袅袅,俨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两人相携着走到一侧铺了厚厚柔软绒布铁梨木圈椅上坐下,张尔蓁才开口笑道:“早该来瞧瞧梁姑娘了,不过初来山东有些忙,梁姑娘不要见怪,咱们不过半年不见,梁姑娘瞧着越发标志了,想来是山东水土养人罢。”
梁爱沅遣退了一屋的丫头婆子,只留下贴身的大丫鬟杜鹃,嗔道:“若不是我听说你家弟弟在堂文馆读书,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呢。我来了山东这么久,半个熟悉人也没有,你今儿来了我是真高兴,咱们虽然也不过见过几次面,但我已经把你当朋友,若是不嫌弃,叫我姐姐也使得,老是梁姑娘的,怕是府里人听到也不会高兴。”说完面色怅然,她已经是孔家二少奶奶了。
梁爱沅欲言又止,张尔蓁微笑着看她,也不言语,她知道梁爱沅定然是有话要说的。梁爱沅长叹一声,似乎有一车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沉默会儿,梁爱沅才絮絮道:“二公子身体……好些了,府里人……待我也很好,二公子人不错,瞧着很和顺,脾气又好,孔府上下待我都不错,我却总觉得格格不入,蓁蓁,我知你不懂,我不过想找个人说说话,你以后若有时间,常来看看我。对了,你来山东是有什么事吗?要长住一段日子还是过阵儿就走了?”
张尔蓁顺势回道:“父亲许久没回来过了,便让我和弟弟回来看看,正好也把鹤龄送进堂文馆进学。我回去的日子还不定,大概也要几年吧。”
梁爱沅自小在京里长大,从没听说过年幼子女回乡祭祖的事儿,试探问道:“莫不是京里出什么事了?”
张尔蓁摇头笑道:“京里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家里一些小事罢了。我来的这些日子整日拘在府里,倒也无趣,今儿能来孔家透透气真是舒服。我就说过山东景好人好,美食也多,沅姐姐现在知道了吧?日后咱们相互作伴,也不会无聊了。我今儿来还给沅姐姐带了东西,都是府里小丫头做的,沅姐姐别嫌弃就是。”明月捧着精致的小木匣子交到杜鹃手里,梁爱沅忙起身打开看,稀奇又欢喜的拿起那副裱好的泰山图道:“这画工真不错,山峰险峻,山谷幽幽,奇石林立,气派大气,我便是没去登过泰山,也能从这白云渺渺间觉出泰山高耸,蓁蓁,这是你画的吧,杜鹃,放到房间里挂起来。”
张尔蓁的作品得到认可,面上也很欢喜,这么多年来好歹多了一项技术,实在欣喜,状似害羞道:“沅姐姐喜欢就好,我还怕画的太差了,沅姐姐嫌弃呢。”梁爱沅牵起张尔蓁葱葱玉手道:“嫌弃什么,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随我来,我带你去府里走走。哦——对了,我来时听说姐姐和李家姑娘都在议亲呢,不知现在如何了,可有定下来?”
张尔蓁倒是知道梁爱晚议亲的事儿,可李家姑娘是?“灼姐姐也要议亲了?沅姐姐可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我走的时候匆忙间与灼姐姐见过一面,倒是没听她说呢。”
梁爱沅面色犹豫,期期艾艾道:“也不一定的事儿,听说李家姑娘和我家二哥哥……”
梁家二哥哥?张尔蓁脑海里闪过那张温柔俊秀的面孔诧异道:“梁玉梁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