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张尔蓁都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腰间扎着白绫,早早到大雄宝殿候着,为皇贵妃万贞儿祈福念经超度,静安寺也不再接待别的香客,整日里都是一大群和尚的靡靡之音。大殿之上供着皇贵妃的牌位,张尔蓁看着那纯金打造的“皇贵妃之灵”便想偷偷占为己有。张尔蓁也很幽默的想着,这个寺庙现在被老皇上包场了,这个纯金的牌位莫非就是包场费?
听大师们念的越多,张尔蓁的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日日都是《阿弥陀经》,张尔蓁已经可以跟着念几句“……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西方极乐世界啊,人死了还是重新投胎比较实际,向往着玉皇大帝的生活,最后只能是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下场——孙悟空有言。
“施主,心务心要诚。”敲着木鱼的静安大师闭着眼睛缓缓道。
张尔蓁立马回道:“大师,弟子心诚。”一本正经,像极了一个虔诚的信徒。
静安大师继续敲着木鱼没有再说,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人若是不贪便无识,问这世间不贪之人何几?
如此十日后,便是张尔蓁被压往安徽的日子,老皇帝很贴心的派了传旨的怀恩公公来提醒张尔蓁准备启程,张尔蓁跪着接完了圣旨,人生第一次接圣旨是去年被封侧妃时候,第二次便是被发配时候。张尔蓁苦笑无奈,听着怀恩公公善意的安慰一番,谢着送走了这一群传旨的公公们。
明日就要去安徽凤阳了,十日的诵经祈福之后张尔蓁有了一日喘息的时间,她静静坐在厢房里,心里有些荒凉,浓浓的心酸涌出来止也止不住。她静静坐了很久,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张尔蓁急切的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时,眼泪夺眶而出,她哭道:“爹,娘……尔淑,鹤龄,延龄,你们来了……”
蓄着短髯的张峦先是谢过门口两位看守的大人,然后扶着哭泣不止的金氏先走进来,张尔蓁在另一边扶着金氏,金氏边拿着帕子擦眼泪边对着张尔蓁道:“就说你是个不省心的啊,瞧瞧才离家多久就出事了,先是给关到大牢里,现在又要被发配到安徽,蓁蓁啊,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你出来……啊?”
“在家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你又开始胡言乱语。”张峦很震惊的发现女儿比在家的时候胖了些,心里得到些安慰,沧桑和心疼让他不知说什么,他看着张尔蓁摇摇头又点点头。
张尔蓁扶着张峦和金氏坐下,悄悄擦干眼泪笑着对金氏道:“许久没听到娘的声音了,如今听着真亲切。”
金氏拉过张尔蓁细细打量:“你若是喜欢听,娘就要多唠叨几句。蓁蓁啊,如今也长成大人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闯小祸的丫头了。你说你是怎么了,怎么就犯下了这般的弥天大祸啊……”说罢又开始抹眼泪,张尔蓁苦笑着看向张峦,张峦又摇摇头,道:“你娘就是这样,你甭理她了。”
张尔蓁才看向许久未见的弟妹们,眼里是惊喜和满足:“一年不见,尔淑又长大了,也长高了,瞧着真真是漂亮文雅的小姑娘。鹤龄延龄也是,听说鹤龄准备下场试试了,真是好孩子,不愧是咱们张家的二郎。”
尔淑是个与张尔蓁完全不同的典型的明朝小姑娘,她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姐姐怯怯道:“爹说你又要出远门了,姐姐,你怎么老是出远门,若是没人跟你作伴,就把尔淑带上吧。”尔淑绞着裙子的小手显得她很紧张,张尔蓁心头暖暖的,她牵过尔淑的小手笑道:“你能来看我,我就知足了,爹娘和姨娘在家,都需要你照顾呢。”
尔淑有些遗憾的点点头,她的印象里这位姐姐很忙,她经常见不到人。张鹤龄抿着嘴唇盯着张尔蓁看,他有这个年纪的男孩正常的别扭,但眼里的担心张尔蓁还是感受到了。张延龄只是随意的打量着这间小厢房,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嫌弃。
“你也来坐吧,蓁蓁,转眼间你也长大了,爹知道……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张峦的声音低沉,他似乎很不愿意提到张尔蓁的现在,许久后才缓缓道:“……自打你进了宫,爹这心里便不踏实,骤然听到万贵妃病逝的消息,爹这心里便冷的很,然后听到你入狱的消息……爹……爹却帮不了你,也不能去看你,甚至不知道你如何了。爹是个无用的,蓁蓁,你怨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