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装什么蒜?还想秘而不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以为用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就会蒙混过关?你知道吗,马失前蹄不可恨,最可恼的就是搞阴谋诡计!”她耸然动容,气焰又升。
“岂敢!岂敢!息怒!息怒!”他慌忙低眉垂首,一副不知如何是好孩子般的张皇。
“是给哪位要好姑娘的情书,还是玉照?”她紧盯床席下他偷放的那本书,伸手欲拿。
“不看好么?”他下意识惊慌失措地急忙上前阻挡。
“如果我非要看呢?”她出乎意料、不容置疑地固执起来。
“那让我很为难……”他局促不安抓耳挠腮地嗫嚅着说,愁眉苦脸地蹙蹙眉。
“不用为难了!看来,是我作茧自缚,再赖这儿不走,就真是我太不知趣了!”她伤痛地欲决绝离去。
“好!我给你!”好似山穷水尽,豁出一切似的,“我给你还不行!——我只不过怕你吃醋。好,我们握手言欢吧,你能不能看了不生气打我?”等得到她的首肯,他像献宝般的毕恭毕敬殷勤地双手捧给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她赫然看到原来是一张他们两人在歌咏比赛的领奖台上的合影时,一时间,喜怒交织,哭笑不得地愣怔在那里。
等她回过神来,尤其窥到一边捂嘴偷笑的顾若岩时,羞涩、甜蜜、温柔的海水缓缓回收,亦嗔亦笑地举起了拳头,“好啊!你故弄玄虚,居然来陷害我,你真阴险啊!”
“你有言在先的!”他舒心大笑,为了躲避追打,像个灵敏的猴子,弯腰跳到半圆形的墙根下的两个大根雕中间,来回躲藏。“好!好!我投降,我投降!只不过开个玩笑,不要破坏珍贵文物!”他举手求饶。
“好吧!别以为你金蝉脱壳的本领很大,得意忘形,我是看在这位老寿星的份上,放你一马。不过,警告你,既往不咎,不等于以后可以再犯!”她扬扬秀气的睫毛,闪闪欲语还休的目光,认真地端详起眼前两棵栩栩如生的根雕。
“下臣知晓,以后,只有丫鬟的不是,没有姑娘的过错!”他弯腰绕过根雕,并未放松警惕。
“又贫嘴了!”她抬起手“又想兴风作浪啊?”
“君子动口,不动手!”他立刻脱口而出,收身又躲回根雕后。
“……”她抿嘴一笑,扶住根雕,“我只是保护古董!”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又要发军威呢!”余悸未定的他手扶在胸口,长舒一口气,双手合一深深一叩,“阿弥陀佛!”
“可不可以问个问题?”她忍住笑。
“请问!”他坦然回笑。
“你一向词锋如剑,为什么刚才那么口下留情?是因为你是男子汉,我是弱女子,不屑;还是因为我今天是你的座上宾,礼让三分?”她定睛地看。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是不敢。”他温柔地笑。
“这恐怕不是你真正的理由吧!”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不要说我又贫嘴。”
“好吧!”
“你说谁又舍得给自己最心爱的人顶嘴呢!”他真诚地说。
“你啊!”她扑哧一笑,轻轻亲昵地点了他一下鼻尖,缠绵含情地向他宛尔一笑。
小屋里,最醒目的奇观应该是这两尊形态逼真、古色古香光滑英武的大根雕了。
一个是半人多高展翅欲翱翔蓝天的仙鹤雕,那活脱脱的样子,很容易让人以为是误落人间的天外来客。
另一个是节瘤毕露的花树雕。根干倒置,根系上缀满了因碰到虫蛀或坚硬的岩石碰撞而致的,形状酷似小核桃,满天星般的根瘤。这些努力汲取大地汁液盘根错节的树根,曲折离奇、虬劲生长的形态,给人一种自强不息非常撼人的沧桑感。
靠近树干之处,较粗壮的一条根系上,挂着一盆碧绿茂盛的吊兰,洁白的盆,嫩绿的叶子。细长的嫩叶丛中伸出几条细细的梗,挂在根系上。每一条梗上又分出一条条更细小的梗,小梗顶部发出簇簇娇嫩、秀气的小白花。此情此景,给人一种枯木逢春、返老还童、子子孙孙繁衍不绝的亘古感。
“你看到了吧,这里与豪华、现代无缘。”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但是,这古朴的自力更生,匠心独运自创的美,更让我虔诚地欣赏!看来,苦中求乐,你已经战胜了困境。贫寒,奈何不了你!”心有灵犀,水目盈盈,她满含深切的敬意。
“你脱俗又美丽,我真的很为遇到你这样的知己而庆幸!你的到来不仅让我的家蓬荜生辉,给我心里也添了一盏明亮的灯!
也许,因为我是大山的儿子,天性所致。虽然,这里简陋、落后,一草一木,我依旧深深眷恋!城市里的繁华让我一时惊叹,新奇。但是,在那里,犹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总有一种浮游寄生之感。只有回到这里,和大自然息息相通的大山里,我才真正地心安神宁,有一种谁也抢不走的归属感!”
“自从你踏上家乡泥土的那一刻起,我就感到了你如鱼归大海的真正舒畅、洒脱!”她情思悠悠。
“闭上眼睛好吗?”
“干什么?又搞什么鬼把戏?”她笑着调侃,一面闭上眼睛。
“抓紧了!”他在她手里压了一根线,“睁开吧。”
一个大大、心形、光亮、粉色的气球,由她手中那根线牵着,在眼前飘荡。上面写着几个醒目、潇洒、醉人的英文I?love?you?!
“请原谅,我无力送给你阔绰的礼物!只能芹献这么一颗货真价值、诚挚的心!”
她久久地呆望着,把它捧在手中,水雾模糊了视线,“谢谢你,给我了这么一个昂贵的礼物!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呵护它!”
*
“妈妈!让我来择吧!”若岩走近厨房,看到母亲正在埋头仔细地择菜。温存地挨着母亲蹲下来。
母亲赶紧随手拿过一个树根木橔让他坐下,同时,打了一个疑问的手势,“你的朋友呢?”
“我让她休息一会儿,走了这么远的路,她累坏了!”
母亲闪动着一双深陷的珠宝一般明亮的眼睛,充满浓浓温情与满足的笑意,理解地点点头。
“妈妈!这几天要您劳累了!”他黝黑的大眼睛中倾注了浓浓的感激之光。
“……”无言的母亲用独特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心声,“我的宝贝!我很高兴!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我们一定好好地待她!”
“是的!我也这么想!”
“真像做梦似的,就像画儿上的天仙下凡一般,这么好的一个闺女!”母亲忍不住心中的赞赏。
“是啊!妈妈!”他也满心欣慰地与母亲相视一笑。
“真没有想到你这么有福气,认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看样子,她蛮喜欢你!”
“我更喜欢她!”
“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
“是啊!这都是您经常诚心诚意供香老天爷的结果呀!”
“我本来就打算等你们走了以后,消停一些,就叫你爹把那只大黑买了,给老天上个大供。打从第一眼看到你们,我就给老天爷许下了!”母亲的脸上眼睛中都洋溢着千恩万谢虔诚的光辉。
“大黑可是您们的心头肉!眼下,草木茂盛,正是小羊羔快速成长的时候呀!”他不由一阵心疼。
“和我的宝贝儿子的幸福比起来!怎么样都不为过!”母亲用泪水闪闪的目光心爱地望儿子。
“我知道!妈妈!”他来起母亲粗糙的手,深情地亲吻了两下。
“她来这里,对于我们是天大的好事儿!那,那她家里人愿意妈?”
“是啊!也可能我们会空欢喜一场!不过,没有关系,我们一向都是听天由命的!顺其自然好了!”他大度地向母亲安慰地笑笑。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就放心了!如果真能让你们开心地在一起,哪怕用我这天老命来交换都可以啊!在高兴的当儿,我在一直担心,要是人家大人不同意,你再想不开,那可咋办呢!”
“不用担心了!妈妈!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不会给她增加任何负担,我也不会妄想我不该得到的幸福!有幸得到,我会感天谢地!不然,我也会祝福她快乐!”
“这样就好!是我们没有本事,一直拖你的后腿!”
“不是这样的!妈妈!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们以后坚决也不能这样想。一直以来,你们用你们全部的心血养育我!有这些,我就是最幸福的了!”他感激地望着母亲。
在母亲的大眼睛中,晶莹的泪水打着旋儿,微笑着点点头。“宝贝,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你都答应她!”
“我会的!妈妈!”
*
“风情,云山雾海,野外探幽,我曾淘金般觅得一处宝地。有兴趣看一下么?”
“好啊!”她非常兴奋。
“不过,我有言在先,就像万里长征,要以汗水做代价,才能一睹芳容的哦!”
“愿随你到天涯海角!跟着能降龙伏虎的你,还怕啥呢!”她抿嘴娇媚地一笑,“我知道,就像谢老说的那样:成功之花,人们往往惊羡它现时的明艳。然而,它当初的芽,却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满了牺牲的血雨。”
“你总让我有一种久贫乍富的感觉,你的到来给我们家带来了欢乐与信心!”他很满足地笑。
“但是,我在你家所受的温馨的亲情和你到我家所得到的冷遇,益发让我觉得对你不公平!”她歉意长叹。
“你又忆苦思甜了。”他玩笑打趣,“就算捡过金子,也已是过去。为什么不展望未来呢?”
“我实在很羡慕你这种大度的乐天心态!”她怅然而苦涩地回眸一笑。
“告诉你一个绝招吧!只要不是拉住你的腿,阻挡你向前走的,尽量健忘!”他风趣地轻笑“好啦!走山路呢?还是走水路?”
“有什么分别么?”水动的眸子流露出好奇。
“忧喜掺半。山路,翻山越岭,艰难,路近;水路,沿河而行,平缓,路远。”他诡秘地笑。
“假如,山也喜欢,水也喜欢,怎么办呢?”她顽皮地笑问。
“这么贪心呀!——我可是用情专一的奥!”他心无旁鹜、目不转睛、惊诧地盯着她。
“你讨厌吧!断章取义,故意曲解人家的意思!”她轻柔地点了一下他挺拔的鼻尖,“我一生只爱一个人!”
“谁?”他紧张地屏心静气,急急追问。
“对别人我可能奉告,对你另当别论了!”她闭而不谈,一副扬长而去的样子。
“没有那么小气吧,为了一句话,就斤斤计较!”他笑。
“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吧,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反唇相讥,她亦笑。
“别的问题也许不会让我如此牵肠挂肚,但是,这个生死攸关的答案我不能放松!”他苦苦渴求地望。“告诉我好吗?”
“那么,就跪地求饶吧。”她得意地笑。“没想你也有落难的那一天。”
“没那么狠心吧?你!人家摔倒了,还要踹上一脚啊!”他灵活地眨巴眨巴微笑的眼睛,“幸亏,我还聪明,算得出来。否则,真要被你冠以愚蠢了!”他大难躲过、庆幸地笑。
“但是,这个答案不应该是你可以左右的?”她斜睨他。
“可是,你绝不会委屈你的心,更不会为扳倒我而违背你一向诚实做人的原则。我还有一个撒手锏,你不会愿意放弃‘天堂一游’吧?”
“那好,各让一步,打平!”
“可是三比一啊?好吧,公平一点,你另加回答一个问题!”他愉快地笑。
“啊哦!你真守财奴一般的小家子气!居然乘人之危!我可是你的客人。”她不甘示弱。
“你不会否认自己的能力,回答不了一个问题吧!”他没误入她的企图。
“如此要挟,你真是自甘堕落!你说吧!”她没好气地瞪他。
“天下第一香?”他努力忍着笑。
“兰花。”
“真聪明!人间第一香?”他像渊博学者的模样。
“你还上隐了,知道了也拒绝回答!”她嘲弄地笑。
“为什么?”他吃惊地问。
“……”她恨恨地,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你不是很聪明么?你忘了你自己的前提,这已是第二个问题了。”
“看来,口舌之争,得胜将军是你。看看山中之战,谁主沉浮吧!”他开心地笑。
“我不会甘拜下风,你不用以为占尽了有天时地利!”她秀目挑挑。
“不过,要有心理准备奥,不要抹眼泪啊!”
“别门缝看人!大不了,让你背着走。”她扑哧一笑。
“说话算数!”他满面洋溢着明媚的阳光。
“做梦吧!路遥知马力!”她优柔地回眸一笑。“你不怕,假如,我先把你压弯了腰,我再轻装上阵呢!”
“即便是那样,你也不一定能赢我,最重要的是,我不相信你会如此。”他稳如泰山、愉快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