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胤镇定自若,掩饰住自己的诧异,双膝跪地,恭敬道:“葛胤在。”
蛇将军阿它摊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密州墨冀县县尉葛胤在任期间体察民意、且曾为治理水患出谋划策,颇有奇效,朕甚觉葛胤有经世致用之才,特任为延州都水监丞,接旨后即刻前往延州到任不得有误,钦此。”
葛胤三叩九拜,谢恩道:“臣葛胤谢陛下隆恩。”并起身接过圣旨。
蛇将军阿它赔笑道:“葛大人真是了得啊,竟然能先后得到宋用臣与范纯仁两位大人在陛下美言,连刚刚因治理水患立功的宋用臣宋大人都不惜用自己的功劳来让陛下特恩于你,了不起了不起。”说着作揖道:“那葛大人赶紧到任吧,本将军回京复命去了,告辞。”
狄印朝蛇将军阿它等人离开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呸然道:“我呸,什么狗#娘养的矮个子,这么嚣张,明明是贯亭自己有本事罢了,还要靠别人吗?”
葛胤恻然道:“阿印,我虽然曾经为宋用臣大人提过一些治水患的建议,可从未说过以此来得到陛下的赏赐。但是今日这个旨意,也是范宋两位大人在陛下面前谏言。这个莫大的恩情,葛胤断然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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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国,兴元府,皇宫。
头戴白鹿皮弁、穿皂地圆领窄袖团龙纹袍,腰束白革带、脚登白毡靴的青年坐在龙榻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没有听下首一旁的穿着大夏朝服的大臣说话。
“陛下....陛下你要听舅父的话,千万不能听那些只会咬文嚼字的汉人的话,去乱改祖制番礼....”那位大臣面庞宽大,除了头顶秃光,无一根毛发以外,环头部一圈皆长着茂密的黑发,且有两撮发辫沿着两鬓垂了下来,他一脸焦灼,连忙劝道。
大夏国国君李秉常这才缓过神来,他眉头一紧,截口道:“行了,梁义埋你既与朕商量国事,那就不可以舅父自居。若是经常如
此,外人会以为,梁相不敬朕,总是舅父长、舅父短的,那这君臣之仪难不成就这么被弃置敝履了吗?”
梁义埋甚觉诧异,他本是一介武夫,脾气就是直来直去的,哪里懂得拐弯抹角,见自己的皇帝外甥在这么多大臣面前教训自己,他感觉特别没有面子,用余光观察周围大臣的表情,心中一急,脱口道:“秉常啊,你可是舅父一手拉扯大的,尽管你亲政了,你还是舅父的外甥,整个大夏子民都知道,谁敢乱叫嚼舌根子,让本相知道,非得剪了他舌头不可,敢说本相不敬陛下....”
李秉常面色阴沉,冷冷地说:“对,这普天之下都知道你是朕的舅父,又岂是只有大夏子民而已,就是因为如此,大辽从未把朕放在眼里,数月前还找杀手刺杀朕。难道不是因为你作为舅父作为相国的不是吗?”
他将自己心中的积怨,一口气说出来,倒是觉得痛快许多,只是看着梁义埋不甘的脸色,他知道后面定有一番龙争虎斗。
“陛下若是没有把你的舅父放在眼里,那哀家呢?”殿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雍容的中年美妇,她头戴桃形金花冠、广插簪钗、耳戴镶珠宝大耳环,妆容艳丽,双目有神,让人望之不觉心中一凛。
一众大臣见之,皆叩拜行礼,齐声道:“臣等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太后肃然的面容乍然露出和悦笑意,道:“各位大臣不必多礼。”说话声音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甚是和蔼亲切,续道:“各位大臣且先行退下,哀家有要事与陛下详谈。”
众大臣纷纷向太后及李秉常行礼,便鱼贯而出。
整个大殿,只剩下李秉常及母舅三人。
太后敛容,坐到李秉常身侧,抚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儿啊,母后和你舅父是这大夏国你唯一的至亲,我们又不会害你,打你很小的时候就辅佐你坐上这张龙榻。是,如今你确实亲政了,凡事我们要听你这个一国之君的,可是母后不是怕你年轻气盛,一时行差就错吗?你方才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舅父呢,他是我大夏的相国,你叫他日后如何统率群臣呢?”
李秉常面无表情,清瘦的面庞微微一缩,两颊颧骨更是凸了出来,整张脸估计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他反口质问道:“舅父、相国,那舅父在群臣面前顶撞朕,那叫朕日后如何治理大夏,如何统领百官?”
梁义埋摇首否然道:“都是误会,臣怎敢顶撞陛下呢,只是陛下这些日子行事越发有违祖制,臣只是怕这个江山要么改姓宋,要么改姓孔?”
李秉常面色一紧,冷哼道:“哼,舅父严重了,这大夏的江山只会是我拓跋李氏的,当年北魏先祖孝文皇帝不是移风易俗、大力推行汉化改制,我大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更是依照大宋制度设百官、定服制仪,而朕的父皇更是锐意图治,废番礼而施行汉礼,增设汉官,向宋求赐儒经。朕如今只是承袭祖辈父辈遗志进行革新,有何不可?”
太后轻叹一声,道:“哎,陛下啊,你亲政后推行的一些政令,就算再怎么胡闹,母后都没有干涉于你,可是你要废除你祖父定下的秃发令,这就是忘祖背宗。”说着冷不防地伸手摘掉李秉常头上戴的白鹿皮弁,却是露出宋人结发为冠的发式,语气透着责备道:“皇儿自小身体孱弱,少时就开始不秃发,成天以帽盖头,像极了宋人,也是情有可原,只是皇儿你怎可下令年二十以下的百姓无须遵循秃发令呢?日后我党项一族被同化成汉人,你叫母后死后到了黄泉怎么与你父皇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