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胤目露激赏道:“梦溪先生果真是大公无私,把陛下赏赐的美酒都送给军士享用,在大宋这样的经略安抚使已是少见。”
沈梦溪捋须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况且这杜康美酒尚属酒中佳酿,而这西北的边境百姓们本就好酒,若以美酒作为骑马射箭的奖赏,边民子弟定然会群情踊跃。”
葛胤恍然大悟,道:“葛胤明白了,先生是想通过骑马射箭的比试从这些边民子弟中选出精锐之士,充实到延州军队中,这样延州的军防实力定是不可小觑,大夏青唐乃至辽国,也不会轻易挑起战火。”
沈梦溪附和道:“对,陛下任沈某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统领延州军民,那沈某除了要为延州一方百姓谋得福祉,也要提升其军力,让那些异国蛮夷不敢擅自骚扰。”说着目露期许道:“贯亭经此丁香沟一役,你一人以瘦弱之躯竟然能力挽狂澜,谈笑间拯救一军将士之性命,足见你足智多谋,有将帅之才。若是可以,沈某愿意举荐你到吕惠卿麾下为官,吕惠卿他与王安石虽为师徒,如今也出现了嫌隙,他自然不会因为你不是王安石一党而不重用你,相反此人惜才,自会重用于你。”
葛胤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多谢梦溪先生好意,贯亭入仕为官,一不为功名利禄,二不为平步青云,只是想为百姓为大宋为君王排忧解难。贯亭若与吕大人为伍,那王丞相的变法派与朝中的守旧派又如何看待贯亭呢,还不如现在这番来的自由自在。”
沈梦溪频频颔首,眸中大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之色,道:“四年前见你时,你还在茫然迷惘,四年后的你愈加明白所求之物,很好,真是淡泊以明志、乾坤一儒生,雁麟兄有此心性澄澈的佳徒,也属他人生之一大幸事。”
被沈梦溪夸得怪有些不好意思的葛胤立即转开话头道:“先生过誉了,对了先生可有研究出水肥的用途?”
沈梦溪颔首道:“自然有一定进展,且去沈某书房,给你们看一看沈某所寻到关于水肥的蛛丝马迹的古籍。”
三人一前一后走到古朴雅静的书房。
“汉时班固孟坚所著的《汉书》有云:“高奴有洧水可燃”,前朝的《酉阳杂俎》也写到“高奴县石脂水,水腻浮水上,如漆,采以燃灯,极明。”沈梦溪分别翻了翻两本古籍,依次指出他注上批注的地方,念道。
沈梦溪见葛胤将古籍接到面前,仔细阅览时,他又端起书桌上的一碗混着墨漆的水,续道:“高奴便是鄜县,当时贯亭你离开时,沈某曾说过鄜县的衙役发现洧水多是混杂这样的墨垢,在机缘巧合下,还发现了这遇火可燃的功效。与书中所提功效不谋而合。故而沈某研究了这水肥许久,并无头绪,便专程去了一趟鄜县,一番尝试之后,果真洧水与书中所写一样,遇火可燃。这是沈某从高奴洧水盛来的水,与当日衙役送来给沈某研究的墨垢相差无几。”说着将碗里的墨垢流体水渍小心翼翼地滴到书桌上的烛台上。
烛台竟出现了剧烈的反应,原本微弱到快要
熄灭的火焰遇到“水”没被浇灭,反而扑哧向上延伸出火舌来。
葛胤一脸匪夷所思地注视着烛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敛容道:“贯亭想起来了,除了高奴洧水有如此奇特之效以外,还有前朝时称作肃州的南山泉水。贯亭曾在宫中崇文院看过一本叫《水经》一书看到过一句话:““水有肥,如肉汁,取著器中,始黄后黑,如凝膏,燃极明,与膏无异,膏与水碓缸甚佳,彼方人谓之石漆。水上有肥,可接取用之。那若是能加以使用,百姓也不用去花银两去购置石炭啦,况且这水肥漆黑如凝膏,说不定还可以制成墨汁。”
一旁的鲜弘终于恍然大悟道:“哦哦哦,难怪,我当时在贺兰就是拿到什么类似水肥的墨垢,不是想到梦溪先生临走前在研究水肥嘛,感觉长得一样,就拿去试试,小琥遇火则变成火光兽,看来这贺兰的也藏着不少的水肥。”
“怎么会?古籍曾记载,火光兽怕水,见水即死,这水火本就相克,火光兽落到井水里非但没死,还解了它身上的禁制,现出原形....完全不合情理.....”
葛胤突然想到了当日在曲姚村遇到难缠的翠玄子,他所言之语更是发人深醒,他越发笃定了一件事情,喜道:“若是如此的话,那日小琥掉到曲姚村井水里变成火光兽,也就是说那井水也含有丰富的水肥,不如我们前去曲姚村看看,如果曲姚村有水肥的话,那曲姚村的百姓就不必大老远的去鄜县取水肥。”
沈梦溪突然从书架后头拿出三个空荡荡的革制酒囊递给葛胤与鲜弘二人,正色道:“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赶到曲姚村一探究竟。”
三个人互望一眼,齐齐颔首。
马车上,三个人坐于其中,显得异常兴奋。
此刻,葛胤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琥珀色的仓鼠,一脸好奇地发出:“吱吱”之声。
原来仓鼠小琥身上被剃光的鼠毛又重新长了出来,显得它此刻越发的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