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事实上,你体内的轮回之花并非天生的,无启族的天赋神能消失了之后,就不可能再出现天生怀有轮回之花的人了。”
凌汐池惊讶道:“那是为何?”
灵邪道:“你体内的轮回之花是琴涯种进去的。”
“什么?”凌汐池惊叫出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灵邪叹气道:“因为你的命格和我一模一样,因为我的尸身被毁了,所以他异想天开的要为我找一个躯壳。”
凌汐池道:“可是,你的尸身不是被他用冰魄珠保存起来了吗?”
“三百多年了啊,三百年说长不长,可对于凡人来讲,还是很长很长了,长得足以发生任何变故,你知道,无启族当初为什么被迫迁徙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卷轴上记载无启族曾经的栖息地是在血域魔潭,一场大地震毁了那里,所以当时的族长不得不带着他们迁徙到了如今的明渊城附近,寻求云隐国的庇护。
难道,那场地震和叶琴涯有关?
灵邪道:“血域魔潭是无启族曾经的圣地,但是无启族的人并不知道,其实在那地底下有一个古老的祭坛,当初琴涯得到龙魂后,将我的尸身也带到了那里,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那里,大约六七十年前,他等到了一个七星连珠的机会,他满心欢喜以为能将我复活,却不想还是功亏一篑,还引发了地震,我的尸身,就是毁在了那一场地震里。”
凌汐池无言以对,不知道应该赞叹还是应该难过,这叶琴涯果然是个人才中的人才,他干的这桩桩件件就没有一件不惊天动地的。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怒之下将周围的一切变成了一片废墟,我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琴涯了。”
“他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
“他那样的人,疯起来是很可怕的。”
凌汐池道:“于是他开始为你物色适合你的躯壳,最终选了我。”
灵邪淡淡的嗯了一声。
“所以我一出生便会说话,是因为这个?”
灵邪笑道:“其实是因为我,我想提醒你们,让你们早做防范,可惜啊,还是不行,或许都是命吧。”
凌汐池狐疑道:“那琴家的祖训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们的后人要那么执着的取出龙魂来呢?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昇郓灭国,天下大乱便是因为他们的祖辈。”
灵邪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或许是,那时候的琴涯还有一丝良知吧,他心知昇郓的灭国是他一手促成的,还想着日后能做些补偿吧。”
“那叶伏筠呢?她当初要杀我,并且不惜灭了无启族全族,是因为她知道了叶琴涯想要复活你的意图吗?”
灵邪笑了起来,说道:“我也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和他哥一样,是个疯子,被她记恨的人啊,会比死还难受。”
凌汐池又问道:“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为何她练成了轮回之花,还会老成那副模样呢?”
灵邪怔了一下,问道:“她老了?”
凌汐池道:“你不知道吗?”
灵邪道:“抱歉,我只是一缕执念,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
“……”
灵邪想了想,问道:“她额头上的印记还在吗?”
凌汐池回忆了一下,想着那张如风干的橘子皮一般的脸,摇了摇头。
灵邪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道:“大概是她来找过神蛇族的麻烦,被凤鸾箭伤了吧,他们怎么就没把她给射死呢?”
她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神蛇族的人天生淳朴,不喜欢杀生,那支凤鸾箭在他们的手中未必会完全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我当初留下这支箭,就是以防有这么一天,阿筠这个人啊,只要她活着一天,是不会放过神蛇族的,只要是跟我有关的人,她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拿着那支凤鸾箭,帮他们一把,杀了她,别再让她危害人间了。”
凌汐池答应了她,看着面前的灵邪,她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她明明这么好,这么善良,为何上天偏偏不厚待她呢?
她死的时候才十八岁啊。
叶伏筠造下了那么多的孽,可上天偏偏让她活了三百多年,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你一早就算到了这些,才会留下这么多的东西吗?”
“是啊,轮回之花呀,只要你不妄想长生,还是能学到很多的东西的。”
“那你想让我杀了叶琴涯吗?”
灵邪缄默了一会儿,说道:“他未必会将龙魂交给你们,也未必会放弃复活我的想法,我留下的那支龙麟箭就封印在神蛇族那根石柱里,他若还是一意孤行,为害世间的话,就请你用那支箭杀了他。”
“你真的舍得吗?”
灵邪呆呆的看着远方,眼中是凝聚了几百年的深情:“舍不得又能如何呢?这些年我一直陪着他,看着他的执念一日比一日深,看着他一日比一日失望,或许死了,他就能解脱了吧,我也能解脱了。”
凌汐池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
灵邪抬眸看着远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喃喃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凌汐池惊声道。
灵邪道:“雷动苍穹风云起,五星齐聚引狂澜,很快又是五星连珠的时间了,琴涯他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这世上只有你能接近他了,这是你们唯一能取到龙魂的机会,也是你们唯一有可能杀他的机会,你要珍重,一定要珍重。”
看着灵邪越来越透明的身体,凌汐池捂住了唇,带着哭腔道:“你要去哪里?”
灵邪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美得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这个人间我呆得太久了。”
凌汐池冲到了她的面前:“别走好不好,你就不想再看他一眼吗?”
灵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无比温柔:“你真善良啊,要是能和你做朋友该多好。”
凌汐池想要去拉她的手,却只抓了一大把空气。
灵邪的身体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一阵风吹了过来,无数血色花瓣卷着她,如一缕轻烟缭绕到了远方。
一句话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
“小姑娘,别哭,能在消失前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会永远祝福你的。”
凌汐池蹲下身,放声大哭了起来,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夕阳西下,明媚如春光一样的少女倒骑着毛驴,横笛轻吹,缓缓的朝山谷深处走去,小黄鹂在她身畔清唱,她的笑声如铃铛一样清脆。
明明那么鲜明,可那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人间,就这样过去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