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先是一愣,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二人来到了山脚下,这里有两匹马,李陌虽然是纯粹武夫,但是却还没到可以御风远行的境界,只得骑马而行。
穆寒翻身上马,拉了拉马缰绳,忽然回头望向李陌问道:“李叔叔,刘伯他……葬在哪了?”
李陌笑着拉了拉缰绳,答非所问的说道:“我来时,堡主跟我说,你一定会问,且让我带你先去老刘的墓前敬酒再返乡,果然是知子莫如父,来吧,我带你去。”
李陌夹了一下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大梁穆家那是出了名的富可敌国,单就这两匹马来说,都是山下世俗第一等的千里良驹,哪怕是一些封疆大吏,也不一定能弄到一匹。
穆寒神情平静的跟在李陌身后,生老病死,世事轮回。
皆有定数。
穆寒有些伤心,却也不会一直伤心,刘伯是个顶好的长辈,也是个顶好的人。
若是有下辈子,刘伯应是可以享福的。
穆家堡距离青云门算不上远,哪怕是骑马而行,也只需要三天的路程。
刘伯的墓,就在穆家堡后面的一座青山之上。
听李陌说,这是刘伯自己给自己挑的地方,说是哪怕以后自己走了,也可以远远的站在这,看着他们这些后生晚辈,顶好。
穆寒亲自在山下酒铺子,给刘伯装了二斤高粱烈酒,不是不舍得买些昂贵醇酒,哪怕是仙家酒酿,如今的穆寒也拿得出手。
只不过刘伯就好这么一口,以往穆寒未曾上山修道之时,就总会给刘伯送上两斤烈酒,一老一少就坐在刘伯的宅子台阶上,就着花生米,喝到那斜阳黄昏后。
只不过多是刘伯在喝酒,唠唠叨叨的讲着年轻时候的故事,穆寒就在一旁捧着一把花生米,笑眯着眼静静的听老人絮叨。
如今却是听不到了。
穆寒拎着两壶酒,独自登山。
李陌在山脚下候着。
墓立在了山巅,一块不大不小的青石板做墓碑,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
“刘泊启之墓。”
穆寒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穆丛云的亲笔墓刻。
旁边还有几行小字,字迹工整,颇见功力。
穆寒也认得出来,这是二哥穆枫的字。
穆寒将一壶酒轻轻放在了墓前,打开另一壶酒,撒了一半,自己喝了一半。
喝完,穆寒就这么双手拢袖,沉默不语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面前矮小的土包。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春风拂过,几片叶子被风吹起又吹落。
穆寒轻轻伸出手,一片叶子,缓缓落在了他的掌心。
穆寒笑了笑,轻轻握拳,将那片叶子握在了手中,随后转身离去。
只不过在转身之后,微微停步,嗓音沙哑的背对着墓碑说道:“刘伯,一路走好。”
待到穆寒下了山后,李陌早已上马,洒然一笑说道:“小少爷,该回了。”
穆寒点了点头,二人纵马前奔,穆寒微微松手,那片叶子便落在身后顺风飘荡,久久不肯落地……
穆家堡。
堡主穆丛云算是大梁王朝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当然了,并不是说境界,而是说那权势。
当今天子与穆丛云,是小时候穿一条开裆裤,一起撒尿和泥吧玩的交情。
如今的皇上,当年也是带兵起义,足足打了二十年的仗,才登上了这九五之尊之位。
而穆从云,当年便是天子帐下,第一位勇将。
二十年戎马生涯,换来天子登基,改朝换代。
也为自己,换来了一个镇国大元帅的显赫地位。
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不过穆丛云似是厌倦了沙场,天子登基之后,他便告老还乡,虽然顶着个大元帅的名头,可却未曾领兵。
如今穆家堡之内,只不过有三千私卫而已。
那半生戎马,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的老将,此时此刻却站在自己宅子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道路尽头望去。
千盼万盼,终于是让他盼来了。
道路尽头,有两骑,悠悠出现。
一身富家翁装扮的老将咧嘴一笑,赶忙上前几步,给自家儿子牵马而行。
穆寒倒也没下马,任凭穆从云在前牵马,自己则是骑在马上开口笑道:“爹,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