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白日总在太医署整理药材的太医王小良,不同寻常地提前回到了他在宫中的住所—药园。
只因为,他藏了一个人在药园里头。
“良哥哥!良哥哥!”
刚刚摸到简陋的小屋门外,一只眼睛便透过了门上残破的一个孔洞望起了王小良。
“莫急莫急,紫萝,嘘……”
听着屋内玉紫萝着急的叫喊,王小良连忙放下了手中藏掖着的几个油纸包,翻找起了身上的钥匙。
开了这小屋这几日才新上的锁,王小良更加小心翼翼捡起几个纸包便溜了进去,但愿,没人看见。
“好紫萝,好紫萝,你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没人同你争强。”
一放下纸包,王小良便拿出来了里面的几个馒头,几块烧鸡,统统给了玉紫萝,玉紫萝也不推让,毕竟,王小良有时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甚至有时连接两天都不见人影。
这回也正是如此,王小良两天不见人影,玉紫萝就被锁在了这小屋中两天。
仅仅两天的折腾,小屋里已经杂乱一团,不过也不是太糟糕,意外地,一向洁癖的王小良没有丝毫的嫌弃。
“良哥哥,你也吃!你也吃!”
说着,玉紫萝扬起了一脸油星的下巴,将半只鸡腿举到了王小良的嘴边。这半只鸡腿上,甚至还有大半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哈,紫萝乖,兄长不饿,紫萝吃。”
王小良说着又将鸡腿推回到了紫萝的嘴边,自己也同时起身绕到了玉紫萝的身后。
两天的折腾下来,玉紫萝原本的双丫发髻早就散脱下来,一头长发夹杂着几根茅草蓬乱成了一团。
王小良笑了笑,却是寻了一把梳子来为紫萝梳起了头,手上动作极其轻柔。
很多年前,在邺城的玉府后院里,他与紫萝的娘亲也是这样为紫萝梳头的,而他,常常在一旁分寸不落地看着。
“哎呀!”
紫萝骤然一声惊呼,将王小良从美好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这惊吓到了王小良,他以为是自己一时手重梳疼了紫萝的头发。
手掌用着再轻柔了几分的力道抚上了紫萝的头顶,然而,正是这一抚,让王小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指腹下,紫萝的头皮上有着异样的隆起。王小良连忙剥开了头发去看,这才见到了这处异样隆起的真面目,一块位于后脑,铜钱大小的,狰狞的陈年旧疤。
原先在太傅府时不曾发现,这些天来为了瞒藏玉紫萝,即便王小良对他这妹妹照顾得再周全,却也因为尚有宫职在身,他也一直没有发现这块疤,直到他今日为紫萝梳起了头发。
如此,王小良阴郁了多日的内心终于有一丝曦光投射了进来。
他原以为是在当年玉氏一门被诛杀屠尽时,年纪尚幼的玉紫萝的心性受了极大的刺激,这才造成她的病症,他甚至已经放弃了玉紫萝能恢复正常的希望……
可如今看来,他的妹妹紫萝的病症是因为当初后脑处的不轻的旧伤,也就是说,紫萝还有一丝恢复正常的可能。
这一丝初现端倪的可能,让王小良瞬间打消了他准备从太医署请辞的念头。
虽然宫中不甚安全,可如今这片药园却成了他医治和安置玉紫萝的最好的居所。
他已经定下了决心,他会用毕生所学来医治好他这唯一的亲人。
说做就做,安抚好了被他关了两天的紫萝,又简单打理了小屋,为紫萝重新梳好了双丫髻后,王小良再次匆匆出了小屋,只不过这一回,直至走出药园,赶回太医署,他也没想起来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忘记了要锁上屋门。
没有锁上屋门的后果,便是玉紫萝偷偷跑出了药园小屋,走前还不忘学着王小良的样子,关紧了小屋的门,偷偷摸摸地伏着身子摸了出去。
王小良说,他这几天是同她在和某人捉迷藏,所以要小心翼翼的,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玉紫萝很听话,哪怕她只有个九岁大的孩子一样的心智,出了药园后的一路上,她也是躲躲闪闪,藏头藏尾地没让偶尔经过的宫人和内侍们瞧见。
不过,到底也是不熟悉宫中的路途,玉紫萝乱走一气,兜转了几个圈子后,竟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宫中的那片禁地。
虽然周遭布满了奇怪而凌乱不堪的枯藤与杂草,宛若凄凉的荒败野冢,可紫萝一点也不害怕。
“嘿嘿嘿,他们肯定不会找到这里来!”这般想着,玉紫萝干脆就偷溜进了离她最近的一处殿宇中。
此处,不巧正是枯藤子所在的独溟阁。
“嘻嘻嘻!!!”
玉紫萝嬉笑着,径自推开了独溟阁的大门,在几乎空荡荡的院子里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看准了一旁矮墙上的藤蔓,索性跑到了一边,蹲在了那里。
“唔……有不速之客呢?扰、人、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