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鸾安静地离开,又过了几日,听说皇上要宣召沈文韶。
沈家上下惊异不止,沈源德去一打听才知道,沈文韶拟写了一份善后的方案,被送到了皇上面前。
“你说这个文韶,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这些事情是他应该管的吗?”
沈源德着急得不行,“皇上正在盛怒当下,但凡涉及此事,一旦让触怒了皇上,哪里是沈文韶一个人的事?势必牵连我们沈家,这孩子,怎么这般鲁莽?”
尤氏和刘氏仓皇不已,“老夫人,你说说这可怎么是好?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呀,要说也是文韶年轻气盛,考中了状元便不知天高地厚。”
“正是如此,志安如今还在苦读,若是被影响到,往后沈家该靠谁?”
章氏沉着脸没说话,沈鸾轻叹了口气,“大伯母二伯母,我哥这还没出事呢,你们何必撇这么干净?哥哥也是为了青州百姓,皇上未必会怪罪他。”
“你懂什么?”
尤氏瞪了她一眼,“这些事情难道你比你大伯父知道得更多?皇上为何这个时辰宣他入宫?能不能全须全尾出来都未知晓!难道我们要跟着你们三房一块儿遭殃不成!”
金氏站了起来,“大嫂何必拿阿鸾出气,我们三房也没想着要连累谁,文韶若当真出了事,我们三房一力承担。”
“你们承担的了吗?除非分家,你们单独分出去,等追究下来……”
“够了,是当我死了吗?”
章氏的怒吼打断了刘氏的话。
刘氏讪讪地合上嘴,眼里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章氏微微闭了闭眼,头晕得厉害,沈鸾赶紧过去给她揉了揉,“祖母别动怒,身子要紧。”
“呵呵,我的身子要什么紧?还不如早些被气死了,这个沈家就可以早点四分五裂的好!”
沈源德立刻跪下,“母亲,都是儿子沉不住气,伤了母亲的心。”
一旁始终状况外的沈源钟则不咸不淡地说,“可是母亲,这话话糙理不糙,你说要真到了危难关头,咱沈家难道一块儿赔进去?可不得留下点火种吗。”
沈源德扭头呵斥,“你闭嘴吧!”
章氏脸色铁青,“沈家在晏城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事?前朝风雨飘摇之时,沈家尚且能够拧成一股绳,合力对抗,而如今,不过只是被召去宫里问话,你们就坐不住了?”
尤氏声音低沉着,“老夫人说的是不错,可如今,朝堂也不安宁,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正怒着呢,沈文韶偏偏往上面去撞,又何曾考虑过沈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
章氏目光扫过去,尤氏却不曾挪开,在她这儿,他们大房,她儿子的前程比什么都要紧!
章氏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眼中的怒气渐渐散尽,只余下一丝悲哀。
或许,这就是沈家日渐衰败的缘由吧。
只顾及自身的安危,目光短浅,心无悲悯,又如何能够支撑得起一个家族的荣耀?
章氏疲惫地垂下头,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底无比想念自己的小儿子,那个从来心在远方,不会被方寸束缚的孩子,若是他还在,沈家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幸而,他的孩子,如今也长大了。
“我老了……”
章氏颓然的声音,听的沈鸾心里十分不忍。
“你们的父亲若还在,也轮不到我遭这样的罪,罢了,我已是帮他撑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对得起他!”
章氏是真的累了。
独自一个人扛着沈家的门楣,几个孩子却依旧不齐心,一点小的风波就能令他们分崩离析。
“如今你们都这么大了,也不需要我这个老婆子教你们该如何做,想要分家?是不是都这么想?”
底下一片安静,尤氏脸上险些没能压制住笑容。
她想了无数回的事情,终于要实现了?
要她说,这个沈家本就是他们大房才撑着!结果名声却总是落不到他们头上,她早就想甩开其他人,也好让人看清楚,沈家现在的顶梁柱到底是谁!
沈源德有些犹豫,身为长子,长辈还在世怎么能提分家?可是尤氏跟他闹过许多回,沈文韶又很少会来征询自己的意见,就算这次熬过去,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还是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刘氏和沈源钟就不必说了,二房是个没本事的,寻常时候他们哪里会想分家?跟着沈家混吃等死就是,可比起这个,命更重要!
沈源钟撇撇嘴,“母亲英明,如今朝堂动荡,咱们总得留些后手,这种时候按兵不动,保存实力才是要紧,哪儿还能冒进?那不是找死吗,反正我们是不想死的。”
沈鸾眼里如冰,“二伯父慎言,我哥人还在宫中,这种不吉利的话,像是一个长辈说出来的吗?”
“哟,那我说错了?他这么做问过家里其他人了吗?是不是要全家都陪他一块儿冒险才行?”
金氏拦住沈鸾,“此事,我说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们三房不会拖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