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雪两家一夜之间化作废墟,清晨起围观者甚巨,袅袅烟气直到晌午,才徐徐散去。其间窃窃私语,皆不出两股地方豪强的道理。
圣君殿靠边境更近,与关外常有往来;旌旗山挡住南荒通往中州必经之地,倘若关破,便是第一道险要去处。敢在旌旗城动手的,圣君殿的嫌疑最大,而当晚雪家在紧要关头送出的信,今早才有回音。
晌午时分的城门外,温度高到那条大黄狗吐着舌头,憨憨地趴在凉棚下,不远挪动脚步。它耸拉着眼皮,目光落在一个身材矮胖的行人身上,顿时吠了几声。
官帽盖着头、午后小憩的守城老兵,一不楞脑袋抓起脚边的枪,横在路前,“这位,先留步,非常时期,得搜身!”
行人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上面刻着五爪金龙,这是御令!
老兵吓得一哆嗦,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御史办事,莫要声张。”这人低声快语,等老兵回神,他早已消失在街角。
三十岁左右的长相,方脸鹰钩鼻,带着红广沿帽,脚踏祥云绣靴,扛着杆十字长戟,压得左肩有些倾斜,从远处看,活脱脱一个肉串。
长戟高丈二,人才五尺挂零,走起路带着风尘,五百多步的距离顷刻便到。人群被锋利的戟头左右分开,大大咧咧走到废墟里,不用弯腰,从烧成炭的焦黑尸体上,捏了一把灰。
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还有温热,官兵早来清点还能看出形状的尸体,两家加起来一共三百一十五具。
有官兵见到来了个土行孙,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就要抬脚踹,这差事在八月份,可是热的浑身湿透,没人想干。那抬起的脚,硬生生被御令挡住,又落了回去。
“原来是御史到此,您速度够快的,呵呵呵……”官兵讪讪的变了面色,笑意顿时涌上脸前。
御史一张嘴,声音富有磁性:“情况如何?有留下线索么?”
“有差官对花名册一一点过了,雪家大小姐的房屋完好无损,人不在,余家的大小姐,有人看到清早出了南城门,身边还跟着个半大青年。”
“带着文书,各自去两家问清楚,有人就提人,不给提我名字。”
御史办事干净利落,在废墟里外走过一圈,查明情况无误后,便奔着南城门而去。
官兵在后面急急问道:“御史大人去哪?城主府在西边!”
“南城门外,捉拿嫌疑犯!”
撒开两条短腿,留下深浅分明的两道脚印,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了南城门。
余家的大小姐,还在某人的背上生闷气的。柳小奕一语不发,背着她走出一百五十多里没有停下。
这里已出了官道范围,路两边的花草清香,缓解了些精神压力,柳小奕只感觉腹中有些饥饿,才将背后的姑娘安稳放下。
“我要回去,要去旌旗山!不跟你去什么大荒!”一路上姑娘的眼泪都流干了,两家上下几百口人,怎么想也不能一夜被屠了。
心中还抱有侥幸,转身就往回走,走出三十多步,没听到身后的呼唤声。
柳小奕捡着块平坦些的大石块坐下休息,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余温晚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