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章仔细地给余兰兮擦药酒,动作十分轻柔,仿佛在对待绝世珍品般珍惜。
余兰兮虽然没吭声,但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脸上终于愿意施舍他一丝笑意。
只是她的脸蛋称得上面目全非,那点笑容的弧度挂在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一丝一毫。
待给她上好药酒,涂了养颜膏,汲章才坐在她跟前坐下,说道:“我知道兮儿是为了我好,可是兮儿今日属实冲动了些。”
余兰兮拧紧眉头,眼神不悦:“你这是在说教吗?”
她做事,几时轮得到他来教训她了?
难不成是她最近给了他好脸色,以至于让他蹬鼻子上脸了吗?他可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因她得来的?
其实她对他的感觉有些复杂。每次他对她格外好、格外容忍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之后便会忍不住想,前世他也是这般对尚听礼低声下气的吗?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总想给他找点事情干,比如给她端茶倒水之类。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这辈子嫁给他的人是她,日后做一品诰命夫人的也是她。
汲章连忙同她解释:“兮儿,我哪敢教训你啊?你是知道我的。只是你替我出头一时爽,这后果便是眼下这般受罪,我这心里头实在难受。”
余兰兮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她撇开眼去,不看汲章。
真要说起来,她当时敢怒骂柯信和尚听礼,并不是看不过眼想要替汲章出头。她很清楚自己当时的想法,她恨那个将尚听礼护在身后之人。
明明这辈子已经没有交集,那人也会重演前世的悲剧,而她会越过越好,日后会过着美满的幸福生活,但她就是看不得那人与尚听礼有情有义,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发疯。
“你既然觉得难受,那以后可要努力给我挣诰命了,最好是能挣个一品诰命!”
余兰兮高昂脑袋骄纵道。
汲章认真承诺:“好,我一定努力给兮儿挣诰命,争取早日让兮儿跟着我享福。”
这话听得心里甜蜜蜜的,余兰兮勉强接受,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向他怀里。
下一刻,她嘶叫一声。
原是一不小心碰到脸蛋了。她整张脸看起来没有完好的地儿,皆已红肿一片,不小心磕碰一下都疼得紧。
汲章紧张道:“没事吧?”
余兰兮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喊疼。
“痛死我了。”
汲章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蛋,像是在哄小孩子那般,在她脸上吹气呼呼。
余兰兮伸手在他胸膛处捶了一拳,娇笑道:“呼呼就不痛啦?我又不是小孩儿。”
汲章道:“兮儿虽不是孩童,但也是娇娇儿。”
“……”余兰兮差点没忍住再次扑进他怀里,被他拦住了。
汲章说:“兮儿需以自己为重,不得莽撞,万一又撞到了怎么办?真是心疼死我了。”
余兰兮伸手在他胸膛画圈圈,嘴里嘟囔道:“都怪那尚听礼,若非是她,我也不会落得这副模样。”
她心中将这一笔账算到了尚听礼的头上,只恨不得马上还回去。
汲章顿了一下,旋即附和道:“是,都怪她,都是她害得我们兮儿受罪。”
余兰兮突然抬起头来盯着他。
他问:“怎么了?”
余兰兮道:“夫君啊,你可要记住了,我现在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可都是因为我那位好表妹啊。”
汲章:“我记住了。”
……
今日在义忠侯府大门前看戏的有不少人,虽然只瞧了前半段,但不少人都将这事情传开了。
自然而然的,有些有心人就分析出了结果——世子和世子妃走时面色不愉,仁亲王世子妃和义忠侯府应当确实是闹翻了。
尚听礼任由他们捕风捉影,反正事实就是如此,她不愿意与义忠侯府有所瓜葛。
义忠侯府则是,要说理没处说去。
余敬还被柯铭找了一趟,被质问为什么没有办成事,他心里苦啊,他这外甥女如今是翅膀硬了,不听他的话啊,又有个仁亲王世子在一旁,他还能绑着外甥女同他和好不成?
好在四殿下也只是问了一嘴,并没有发作于他。
余敬暗暗感叹,殿下不愧是风光霁月的人儿,果真是个温和的君子。
余兰兮挨打一事,虽是在义忠侯府里发生的,不过有心人还是知道了内情。
忠国公府,潘清欢在闺房里难得笑开怀。
她问香儿:“此事当真如此?”
香儿回答:“当真,表小姐确实挨了仁亲王世子掌掴,据说脸蛋都肿成猪头状了。”
潘清欢“噗嗤”一笑:“真是可惜了,不能亲眼见证一下。”
她上回信了余兰兮的邪,这回听到余兰兮挨打,她这心里头是真的畅快极了。
香儿眼珠子一转,提议道:“小姐,您与表小姐怎么说也是表姐妹一场,您到义忠侯府去找她玩儿,也是正常的吧?”
余兰兮因着脸上的伤未消,便带着汲章在义忠侯府住下了。虽于礼不合,但义忠侯府乐意,外人也就插手不了。
潘清欢笑着给她竖起大拇指,点头道:“香儿说得对,我可是兰兮的表姐,我寻她玩自是再正常不过了。”
难怪说香儿甚得她心呢。
这么会来事儿,又懂得主子的丫头可不多了。
潘清欢第二日一早就带着香儿去了义忠侯府,余兰兮不愿见她,却没想到方茜把人放进来了。
表姐妹见面那瞬间,余兰兮脸都绿了,潘清欢倒是憋不住笑了。
这场面对余兰兮来说,无异于是公开处刑。本来她就是被当着讨厌的尚听礼的面受的掌掴,现下又叫讨厌的潘清欢瞧见了她的丑样。这跟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好无差别。
一时间,余兰兮将方茜也恨上了。
……
这几日,仁亲王世子妃和义忠侯府之间的舅甥戏码,可叫上京城的百姓看足了戏。
倒是不曾有人再说仁亲王世子妃是白眼狼了,一众人皆默契以为这事情本就是义忠侯府不厚道。
随着时间流逝,天气愈来愈冷,上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飘落在屋檐上,落下层层浅白色,青石路面也染成薄薄的纯白色。
“哇,下雪啦。”
尚听礼从屋里走出来。
甘棠回头奔向她,福了福身,笑道:“世子妃,今年的初雪下得真早。”
尚听礼微笑着颔首。
有人撑着纸伞,从风雪中踏来。
甘棠道:“肖管家怎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