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很简单。
眼下岳父处于一种极为尴尬的处境当中,他作为女婿,想要入岳父的眼,那就得学会替岳父解围。
“什么叫笑话?”
尚听礼不解地出声:“舅舅作为一个侯爷,不仅能知错就改,还能弯得下腰来同一个晚辈道歉,这怎么是笑话呢?难道不是一种美德吗?”
汲章愣住。
义忠侯府的众人也呆了。
余敬眸色一暗。
这死丫头跟她那个死去的娘一样的伶牙俐齿,真是死的都能被说成活的。
尚听礼在一旁欣赏着他们五颜六色的脸色,只觉得好笑。
【不就是怕丢了面子吗?真是不巧,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哦。】
确定她的话说完了,柯信才在这片安静的氛围中打破沉默,眉眼间挂着一抹倨傲,眼神睥睨:“这位……表姐夫?你是想左右谁的想法?”
“……”
汲章对上那双目空一切的桃花眼,他今日穿的是宽袖直裰,藏在袖子下的双手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他不得不伏低做小,垂下眼睑来告罪:“在下并没有这个想法,也不是这个意思,还望世子海涵。”
柯信轻哂:“就这点胆子也好意思站出来。”
“……是在下的错。”汲章躬身抱拳。
柯信连余光都懒得给予一星半点,端的是目中无人的姿态。
不知道是因为看不得自己的夫君任人欺负,还是看不得某人的夫君替某人出头那股张狂劲儿,余兰兮拉着汲章往自己身后推,上前一步,对着柯信口无遮拦道:“世子是否无理取闹了?你这样为难我夫君有意思吗?他又没说错什么话,不就是想让大家进屋说话吗?难道世子愿意在这里被外人围观,像是瞧猴子做戏那般吗?”
此番话落地,全场哗然。
潘亚莹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什么话都说完了。
然而还没完,余兰兮不仅说了柯信一通,还指着尚听礼骂道:“还有你,带着自己权贵的夫君上舅家来寻舅舅的不痛快,你很得意吗?”
“不止我说过了,我爹也说了,会跟你道歉,你倒好,真是一点亲戚面子都不给,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爹给你道歉是何居心?”
潘亚莹和汲章拉住她,余敬以咳嗽来制止她,皆无果,余兰兮还意犹未尽:“爹啊,你是想同人家修复关系,可你看看人家有这个意思吗?她分明就是想要羞辱你罢了。”
柯信:“?”
尚听礼:“?”
夫妻俩面面相觑,最后,柯信觉得这人疯了,尚听礼觉得这人癫了。
【当街骂亲王世子和世子妃,余兰兮不要命了吗?】
【这是上赶着要去给余龄龄作伴吗?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和余龄龄那么姐妹情深呢?】
柯信心里后怕,还好他的世子妃不是姓余的疯婆娘。
夫妻俩虽然心中震惊于余兰兮的做派,到底没算得上是生气,只是无语的表情莫名有几分压迫感。
余敬闭上眼睛,真想一觉倒地不醒,再睁开眼睛,端的是慈父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着余兰兮怒喝道:“孽女,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胡话?还不赶紧向世子、世子妃道歉?”
这个傻女儿,是嫌他们家太昌盛了吗?
居然敢当众呵斥一品世子和其世子妃!
余兰兮倔强道:“我不,我又没说错!”
她转身就往屋里冲。
义忠侯府一众人都被她的举动吓傻眼了,一个人都没有拦得住她。
余敬悔得咬牙给了自己大腿一巴掌,冲着余兰兮的背影怒骂:“孽女——”
他气得差点顺不上来气,站都站不稳,潘亚莹在一旁担忧地扶住他:“老爷,你没事吧?”
余敬趁势倒在她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趁着这个空隙给她使了个眼色。
多年夫妻,潘亚莹立马心领神会,转头对尚听礼道:“听姐儿啊,你舅舅眼下气成了这幅模样,咱们就先进屋去吧,成不成?”
她一脸害怕的样子,很是忧心她的夫君。
【……又来了,新年的戏台子都不需要搭了,你俩上去唱几出戏都不成问题吧。】
尚听礼刚要说话,被人一把拽到了他的身后,他健硕的身板挡住了她的视线,只听得到他的声音:“看来余侯这里并不欢迎我和世子妃,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柯信作势拉着尚听礼就要转身离开。
谁知原本倒在自家夫人怀里气不顺的余敬,竟能一下蹦了起来,一个蹿步就到了他们跟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别呀——”
柯信和尚听礼震惊地看着他,尚听礼说道:“舅舅你不是……”
她扭头指了指身后。
显然是没料到他们会说走就走,也没想到余敬会突然“活力满满”,潘亚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余敬则是尴尬得脸色腾的变红,干笑着结结巴巴道:“咳,是、是你舅母大惊小怪了,舅舅没事。”
尚听礼微笑着点点头。
【可真是神奇了,刚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下能一个健步蹿过来,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
柯信手握成拳,食指关节向上抵住鼻中隔,拳头盖住的嘴巴唇畔弧度扬起,险些憋不住笑。
围观群众瞧见那般有趣的一幕,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不绝于耳。
再不回屋去,怕是老脸都要丢光了。余敬不再犹豫,对着尚听礼作揖:“听姐儿啊,前些日子是舅舅对不住你,误会了你,舅舅现在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尚听礼生生受了他一礼,才假模假样地虚扶一把,笑道:“舅舅委实客气了。”
这个舅舅向来也是眼睛长到天上去的,能让他对晚辈道歉,那真是能让他难受一辈子的事情。
她对此还算满意,并没有拿乔。当然,这也并不能代表她原谅了这个舅舅,愿意与余家重归于好。
瞧着她这么好说话,余敬脸色还能看得过去,说道:“那现在可否一道进屋里去了?”
“嗯嗯。”
尚听礼点头应道:“自然可以。”
【不到屋里去,怎么给余兰兮难堪啊?必须进去。】
知道她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后,在余敬看过来时,柯信骄矜地颔了颔首。
余敬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是能把人迎进屋了。
等人都进了屋里,门房将朱色大门关上,隔绝了外头看热闹的目光。
一来到堂屋,余敬立马吩咐下人去余兰兮未出阁前的闺房去拿人。
趁着这档空隙,余敬朝柯信敬茶道:“我在此代替我那不知礼数的女儿给世子道歉,还望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柯信没有喝他递来的那杯茶,嘴角微微翘起,眼神冷漠得很。
“余侯不必如此。”
余敬端着茶杯顿住,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柯信漫不经心道:“我向来对人对事,不是余侯的问题,我不会找余侯的麻烦,这点你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