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焦绣珠在卢嘉瑞的搀扶下起床来,金彩、银彩赶忙给她梳洗更衣,喝了几口茶,上了个淡妆,便陪卢嘉瑞往芳菲苑走去。
奉香儿欲要抱着官禄一同出去,焦绣珠便说奉香儿道:
“奉香儿,官禄怕风,眼下外边凉凉的,你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又要抱了跟去?真是的,做事一点不用心,枉费还多给了那么多工钱!”
“六娘,那奴婢不出去就是了。奴婢只是以为六娘要官禄跟着出去。”奉香儿赶紧说道,又将官禄抱进到里间去。
“银彩,你与奉香儿在屋里好生照料官禄,金彩跟随我出去就行了!”焦绣珠支使叫唤起丫鬟佣人来,却是十分的利索明白。
于是,卢嘉瑞与焦绣珠带着金彩到芳菲苑去。
在芳菲苑,卢嘉瑞和焦绣珠正好遇着冼依良与秀芝带着信郎在那里玩耍。焦绣珠便上去向冼依良施礼,然后对信郎说道:
“哎哟,信郎都长得这么大了,真是长得好快啊!”
“孩子长得就是快,转眼就变了!”依良说道,“老爷说了,过几日就让信郎到莫先生那里去读书启蒙了!”
“大公子早读书授业,早日有出息,老爷的决定倒是极好的。”焦绣珠一边对依良,一边又扭头对卢嘉瑞说道。
“过不了几年,官禄也要读书授业,到时两兄弟一起读书,信郎已经七八岁了,就可以当大哥,领着官禄读书了。”卢嘉瑞笑着说道。
“那自然,做大哥的自当有做大哥的模样儿,什么事情都得担当些,将来才承当得起这个家的重任嘛!”依良应声说道,似乎有些得意的样子。
说罢,依良领着秀芝和信郎向亭子上走去。卢嘉瑞和焦绣珠继续闲走,向绣珠所喜欢的那曲径通幽的蔓藤架与一片树林走去。
“看大姐的神气和语气,眼里只有她儿子,往后还不知道她如何看待奴的孩子呢!”沉默走了一段,焦绣珠对卢嘉瑞说道。
“大姐能怎么看待娘子的孩子,还不都是我的孩子么?娘子担忧什么呢?”卢嘉瑞问道。
“大姐是正房夫人,如今老爷封官拜爵,她便是诰命夫人,宅内诸事始终得由她主持,她若不能持正,家里便不能安宁,奴等小妾被她冷眼就不必说了,只怕将来孩子也要受她欺负!”焦绣珠说道。
“大姐是个有分寸的人,她一向贤良淑德,通情达理,娘子不必担忧她薄待了你和孩子。”卢嘉瑞安慰说道。
“相公话这么说,奴也不是怕大姐薄待了奴,反正奴只是一心一意喜悦相公,跟着相公,只怕日后奴的官禄受她委屈!”焦绣珠有些哀哀戚戚地说道。
“娘子为何就觉得她会薄待官禄?可曾有什么苗头看得出来?”卢嘉瑞不解地问道。
“大姐待别人似乎都是和颜悦色的,奴总觉得她看奴眼神就不对。尤其是奴生下官禄之后,她像是忌恨奴有了儿子,将来要跟她信郎争抢家产一般,小小时候就开始防备三分。说得重些,奴怕她暗算奴母子,还请相公时时留意回护才行!”焦绣珠说道。
“六姐,你想多了,大姐不是那样的人!”卢嘉瑞说道,“况且家里事我做主,并不是由着她,娘子放心好了。”
“奴知道,相公对自己的孩儿都会一视同仁,但相公时常忙于外边的买卖,家里事哪里管得来那么多?大姐虽看起来和和乐乐的,可是人心隔肚皮,最是难测。奴看她如今就已心存芥蒂,他日欺压奴母子也不见得奇怪的了。”焦绣珠依然忧心说道。
“六姐,你真的想得太多了,也难怪你身子不好,生儿育女,本来劳损,又整日忧戚,精神虚耗。”卢嘉瑞说道,“而今你我皆年轻健旺,哪里用得着想太遥远至于十数年之后的事情?做人要快乐,眼下最是要紧。娘子什么都不用想,好好调养好身子,往后我时常到娘子房中来,与娘子好好玩乐,得让生活充满了人世间的乐趣!”
“哼!时常到奴房中来?说得好听!自从奴生下官禄,相公到奴房中来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奴倒听有人在背后说相公就宠着奴,说奴媚惑相公。就连奴住的这宝珠院,本就是奴的银子买来的,却成了说道相公厚此薄彼的口实!”焦绣珠说着,吐露出一股怨怒之气,还连接干咳了几下。
“我看又是娘子多心了,谁会在背后搬弄是非?”卢嘉瑞说道,“到谁房中歇息是我自己的主意,谁敢说三道四?至于娘子住的院子,也是我的安排,谁又敢非议?娘子不要想那么多,如有这类风言风语,娘子只当没听见便好。”
卢嘉瑞自己倒是明白,这段时间以来,由于买卖等各项事务繁忙,晚上到外面应酬吃酒喝茶也多,他时常夜里就一个人到前边书房自己歇息,谁的房中也不去。这样,各房妻妾自然就都觉得夫君到自己房中少了,都以为夫君到了别人的房中,冷落了自己。
不过,即便是有如此的一个因由,卢嘉瑞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已不是一个孟浪少年,不再能宵宵纵情,夜夜伐性。话说回来,又都是多年夫妻,有子有儿的了,床帏兴味也远不能与当年相比。有时累了困了,卢嘉瑞就不想再到妻妾房中去歇息,以免去了不作弄欢爱事,更加显得情薄意淡。
“相公,你不知道,她们几个似乎都是针对奴,有孩儿的忌恨奴,没有孩儿的嫉妒奴,日常言谈神色间,都不待见奴,让奴觉得好像是独孤一人,与她们怎么也不能和睦相处。”焦绣珠又哀怨说道。
“六姐,我说过了,你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我看大姐她们并没有对娘子和官禄有什么不妥,只是娘子自己想得太多了。依良还时常叨念娘子的身子和官禄的养育,叫我好好看顾,怎么会对你母子有成见、有戒心呢?娘子好好调养身子最要紧!”走到蔓藤架下的一个木椅,卢嘉瑞拉焦绣珠一块坐下,说道。
焦绣珠见卢嘉瑞一再如此说,也就不言语了,可心里似乎就有一个结,始终过不去。
于是,焦绣珠便伏到卢嘉瑞肩膀上。卢嘉瑞转过头来,一手抓住焦绣珠的手,一手揽住焦绣珠的肩背,似是要给焦绣珠温暖与安慰,然后轻轻地亲吻一下焦绣珠的嘴唇。
两人就这么相依相偎坐着,在闲话中度过了好一段午后的时光。
卢嘉瑞能消解焦绣珠的心结吗?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