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焦绣珠陷痴疯悬梁弃世?史敛甲报馈赠冒罪徇私(中)
到年初五的时候,严胜宝和孙大壮便来辞行。由于开春之后,几个跑江湖贩货的都要到南方去采办贩运粮食,而家里盐的存货并不是很多,他两个得赶早押了银子到东京去,等那边衙门初九新年一开始开衙办理公事,便将银子送进去,换出盐引,再到莱州官家盐仓提盐,运回聊城。
“你们这次多押银子,到时租用条大船,或者租两条船,一次就多运些回来。”卢嘉瑞交代道。
“好的,老爷!”严胜宝说道,“只是一下子带银子太多,怕途中出事。”
“严主管就是胆小,正是年节,毛贼也都在过节,才没工夫出来做买卖呢!”孙大壮说道,“况且,来了毛贼,俺们也不惧,战场上千军万马拼杀都经历过了,还怕几个毛贼拦路不成?”
“小心点没错,这样吧,这次带银子多,让陈钢达跟你两个一起去。”卢嘉瑞说道。
“那敢情好!这陈叫花子话多,油嘴滑舌,有他一路上少些寂寞。”孙大壮说道。
“这次你们到东京,适逢年节假期,你们最多在东京逗留玩耍一日,不可多呆,抓紧把事情办好回来。”卢嘉瑞说道。
“是,老爷!”严胜宝和孙大壮应道。
严胜宝和孙大壮然后就告辞出了卢嘉瑞书房,再去找陈钢达,三人领了银子,包扎妥当,雇好车马,翌日一早便出发前往东京换盐引去。
宣和六年正月初六日一早,卢嘉瑞将焦绣珠的死讯在家里公开了,本来喜庆的节日气氛便戛然而止。文瀚和邱福被指定负责筹办焦绣珠与官禄的丧葬事务,又请三清道观的简道长主持阴阳法事。是日早上,卢府门前便挂出白花、白旗与白帆等丧事仪物,并使人四出报丧去。
虽然还在年节喜庆当中,这等丧葬音耗不免让人不快,但这是卢府的丧事,且不管是谁不幸弃世,收到报丧帖子的人都约略有些欣然,这样可以向卢家表达自己的哀悼和情意——对死者的哀悼,一向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
于是,自正月初六日午后起,到卢府致祭吊唁的人客便络绎不绝,官场同僚、衙门司吏、各房妻妾亲友、名号下各店铺主管与伙计、买卖往来之商贾以及卢嘉瑞的结义兄弟和朋友,收到报丧贴子的自然要来,没收到报丧贴子的,听说了也来。有送祭桌的,有送祭肉的,有送香烛、元宝与纸马的,将神堂里一大一小两具棺木周遭堆放得满满当当的。
河北东路提刑司提点刑狱公事廉向笃大人,聊城守备成力鹏大人,聊城县知县白将度大人,聊城县团练使边鼎坚大人,聊城运河码头钞关长官阳智通大人,聊城县衙门县丞乐和安、主簿华荷禄、典史夏恭基、司吏钱劳、库吏林成,这些在聊城地方冠冕堂皇的人物,都先后亲自或者遣主管家人前来致祭吊唁。
官府衙门的官吏们来了,城里其他缙绅商贾,自然不敢落后,大凡有些瓜葛的,不管真心假意,也都纷纷具礼前来吊唁。其中就有城西砖瓦厂屈老爷、城南隋家庄隋老爷、富丽绸布庄掌柜黄连、瑞富绸布庄合伙人刘安富等一干商贾,以及其他一些与卢家相熟往来的豪门大家。
初十日,焦绣珠与官禄出殡,送丧的队伍绵延百丈长,廉大人和白大人都特地派出军牢捕快护丧。送丧队伍里有轿子十数顶,马车七八乘,打马骑驴的一串,抬担步行的一队接一队。散纸钱、放鞭炮的前导,哀乐继进,撑帆持旗及抬棺木的跟随,坐轿子、马车及骑马与骑驴的送葬人接着,抬担祭礼和下葬仪物的仆役在后跟进。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街过巷,出了聊城县城北门,棺椁装上马车,然后继续向卢家祖坟地前行而去。
这样盛大隆重的丧葬仪典和送葬阵势在聊城县城也是难得一见,说起来,焦绣珠虽然是生无可恋,却死有哀荣!
在简道长为焦绣珠与官禄做法事时,卢嘉瑞便问简道长道:
“师傅,如今府里出了这等不幸事,原先计划的芳菲苑凿池造山改造工程还适宜施工么?”
“这个应该无碍。”简道长说道,“宅院改造本来就是构造风水,宜按择定吉日良时开工动土,早日建成。改造完成了,正好禳灾厌胜,去污纳吉,让贵府宝宅永得安泰!”
“那六娘那边没过‘七七’,这边宅院便破土兴工,有无相冲?”卢嘉瑞又问道。
“也是不碍事的,宅为大,人为小,只要宅府旺吉,人是不能冲尅的。”简道长说道。
“那好,就按原来择定的吉日,正月十七破土兴工吧!”卢嘉瑞说道。
于是,焦绣珠丧事一过,卢嘉瑞便安排进行芳菲苑改造工程。柴荣排好工匠人力,让沃基昌回来做监工,便在正月十七日午时正破土动工了。
正月十九日,是县衙门盐酒榷货务扑卖开扑的日子,卢嘉瑞也是早早的散卯回府等候消息。卢嘉瑞回到书房,坐下,卢金奉上茶盏,刚品了几口香茗,邢安便进来,作揖为礼,笑着说道:
“恭喜老爷,我家盐酒榷货务扑买成了!”
“盐酒榷货务都扑买都成了?”虽然扑买成了并不意外,但一旦落实了,卢嘉瑞心里还是十分踏实高兴,又问,“都什么价钱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