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花蛇靠近主干道的那家小超市,两人都颇有一番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这一番折腾天已经黑了,她们远远看去,那老人正在摇摇晃晃地关上卷帘门。说是糊涂了,又好像没那么糊涂,还能尽可能地维系生活的运转。
“跟着她,看她去哪里。”未可心当机立断,闪身到电线杆后。
李楠默默扶额,如常跟在老人身后。那位老奶奶本来就耳背,丝毫没有察觉。渐渐的天越来越黑,,老人在小道上迷茫地走着,未可心犯嘀咕:“她不会是找不到家了吧。”
“应该不会。”
夜晚的花蛇很静,大约是因为整个区域都在拆迁,因此连路灯都舍不得再安一盏。跟着走久了,会恍惚这里是一座死城。终于,老人在一间极破的屋前停下,这简直不能称得上是房子,充其量称为有墙壁和瓦片的空间。
老人进屋后,许久才亮起一盏昏黄的灯。
未可心有些不落忍,许久还是走上前一下一下的敲门。一直都没有人来开门,正当未可心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门却忽然被打开,面前出现了一张衰老至极、又呆滞至极的脸。
“奶奶你好,我们还想跟您打听点事。”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往屋里看,这一眼吓得她头皮发麻。
这哪是一间活人的屋子啊!
满眼都是白,白花寿衣寿鞋,把整间破屋子反射出一种刺人眼睛的光芒来。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是一个笑得很僵硬的老爷爷,没看到寿棺,整间屋子就已经像一个巨大的寿棺了。未可心此前就有听说,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常会在家中备好寿衣寿棺,以备日后用到。但她从未见过,并且这么多。
“我家小子——好的很——”
这一声突然响起,未可心吓得倒退、一脚踩在李楠的脚背上。后者撑住她的肩膀,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楠、楠楠姐,现在怎么办?我是说,我感觉……问也问不出什么……”
“进去再说,”李楠使用唯物主义思想作为武器,“平心而论,这些东西本质就是纸,纸有什么好怕的?”
未可心欲哭无泪,硬着头皮与老奶奶对视,扯着嗓子喊:“奶奶!我们就是来问问您家的情况!我们不是坏人!”
奶奶依然不动,李楠当她的沉默是默认,“那我们就进来了。”
进来后,她们立刻看到了刚刚因死角看不到的一个角落,那里贴着一张全家福,上面是五口人,两个年老,还有一男一女的中年人,与一个孩子。
“等等,只有一个孩子?”未可心纳闷,“可……不是老三吗?”
她一回头,见老奶奶依然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未可心心脏又是猛地一跳,“奶奶,能跟我们说说,你家那小子的事吗?”
李楠拿下那张全家福,上面的男孩阴沉着脸,他明明看上去年纪不大,但眉目间却有股少见的阴郁气。又拿着照片再问,奶奶支支吾吾地有些反应,“打工去了、打工去了。”
夜风阵阵,两人分工合作,一人竭尽全力调动老奶奶的回忆,一人则在老屋中四处查看寻找,未可心问得嘴干,总算得知了一些事:奶奶的儿子与儿媳常年不在家中,唯有她与孙子相依为命。她孙子平日里很乖,会帮她打水和做些家务,话很少,只知道他会有些朋友叫他出去玩。书没念几年,后来……
“他说要出去……出去挣钱,就出去打工了。”
“那这些年他都没回来过吗?”
奶奶摇了摇头。
“可心,你来。”
李楠忽然说道,未可心觉得这样有些不好,讪讪与奶奶解释,“我们不乱翻,待会就给您收拾好……我们是在找人,找你孙子。”
她过去一看,李楠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张泛黄的英语试卷,上面赫然是许多的红叉,分数则只有寥寥的个位数,但在试卷的背面,有用水笔画下的一个女孩的轮廓。笔法粗糙,但能清晰看到后脑勺绑着的马尾和眨动的眼睑。
“这张卷子被压在抽屉最底下,我一拿出来就看到,”李楠抬头,“你认认?”
“这哪看得出来,都过了这么久了……”未可心想一个中学生能画得多真?可只一眼她就愣住了,因为这轮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我不能肯定,但确实有点像我见到的小菲。”
未可心把试卷折起来放进口袋,“楠姐,这下我们总算可以查下去了。”
李楠心不在焉“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