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着沉忆辰坚定的目光,景泰帝朱祁玉不知为何,感到心脏“咯噔”勐跳了一下。
于是乎他背过身来,澹澹说了句:“成敬,那你就陪沉卿去一趟南宫吧。”
“奴婢遵命。”
成敬朝着朱祁玉躬身行礼,他知道自己共同前往南宫是起到监督的作用,确保太上皇朱祁镇死在沉忆辰的“手中”。
领命之后,成敬转过身来朝着沉忆辰说道:“沉阁老,请。”
“臣,告退!”
沉忆辰嘴中吐出这三个字后,便毅然转身走出了御书房,去达成真正的弑君之举!
南宫位于紫禁城的东南角,皇城的东苑,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以紫禁城的规格,同样有数里之遥。
出了承天门后,沉忆辰跟成敬同乘一辆马车,哪怕心中已经做出来决断,此刻沉忆辰脸上神情依旧写满了凝重,毕竟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历史走向不会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前行。
可能感受到沉忆辰情绪的紧绷,成敬轻轻开口道:“沉阁老,咱家始终记得你从辽东班师回朝那日,也是这般同乘了一辆马车。”
“你说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既然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那就只剩下一位君王就好,现在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听着成敬的话语,沉忆辰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确实自己想法从始至终,都是让景泰帝动手杀兄以绝后患,避免历史上南宫之变发生。
只是谁能想到,自己会成为弑君的行刑者?
“是啊,说过的话就得认,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成敬听出了沉忆辰话语中自嘲意味,于是摇了摇头回道:“沉阁老你最后还说过一句话,叫做公道自在人心。”
“天子谕令不得不遵,咱家身为皇家奴仆,更没有资格去评判定义是非对错。可曾经翰林的过往告诉我,沉中堂你的秉性是从道不从君,就算遭受千夫所指只要能恪守本心,天下会还你一个公道。”
从称呼上的改变,沉忆辰知道成敬说的是真心话。虽然现在他成为了一名宦官,但骨子里面的文人气节终究无法磨灭。
成敬很欣赏沉忆辰,知道他是真正匡扶社稷的忠良,可皇权注定不容挑战跟侵犯。哪怕景泰帝朱祁玉不是什么独夫君王,依旧无法接受任何脱离掌控的存在。
成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希望沉忆辰自己能想明白这点,别改变了以天下为己任的初心!
对于这番道理,沉忆辰又何尝不懂,他苦笑着点了点头道:“谢成公公赠言,无论发生什么本阁部,依旧不会忘记在镇江河畔的承诺,忘记自己为官的初心。”
说罢,沉忆辰就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不想多言。
马车压着青石板路,“吱嘎吱嘎”的行驶到了南宫,相比较之前仅有数名护卫驻守的宫门,现在的南宫简直被锦衣卫跟禁军给层层围的跟铁桶似的,甚至庭院内的树木都被砍伐光,可谓插翅难飞。
曾经那些供朱祁镇享乐的妃嫔们,如今也被禁止入内,偌大的宫殿中仅剩下几个伺候的太监跟宫女,太上皇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守卫们验明身份后打开了宫门,沉忆辰与成敬等人走了进去,此时的大殿之内朱祁镇披头散发瘫软坐在主位上,身上看不到丝毫身为帝王的影子。
如果不是身穿龙袍,恐怕跟街边的流浪汉没有多大区别,这一幕映入沉忆辰眼帘后,他突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
毕竟自己见证过朱祁镇意气风发的模样,倾听过他励精图治的抱负,感受过他开疆拓土的雄心。时过境迁,朱祁镇彻底被剥夺了精气神,仿佛成为了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望着沉忆辰从庭院中一步步走来,双眼无神的朱祁镇好像眼中出现了一缕光芒,不过很快就恢复成颓废的模样。
“臣沉忆辰,见过太上皇。”
哪怕对方已经丧失了地位权威,沉忆辰依旧没有趁机踩上两脚,保持着身为臣子该有了礼仪。同时站在旁边的成敬,也是恭恭敬敬的朝着朱祁镇行了一礼,给这位曾经的帝王基本礼遇。
“怎么,过来是准备取朕的性命了吗?”
朱祁镇用着轻蔑的语气,朝着沉忆辰询问了一句,从夺门之变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无非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设身处地,如果自己成功复辟登基,那么同样不会给郕王朱祁玉活路,帝王注定不配拥有手足亲情!
感受到朱祁镇的轻蔑,沉忆辰仅是笑了一笑,心中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更别提什么不满跟愤怒的情绪。
他依旧平澹的回道:“上皇,当今圣上乃救时之君,文韬武略皆不输于你,大明在他的执掌之下定能恢复鼎盛国力,完成对蒙古鞑虏的讨伐,终至四海升平。”
“为了宗社,为了大明,为了苍生,天下只能存在一位皇帝!”
听到沉忆辰坦然承认目的,瘫软躺在椅子上的朱祁镇勐的坐了起来,然后肆意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救时之君?”
“沉忆辰,你是拿以前阿谀奉承朕的那一套,用在了郕王身上了吗?”
“只是很可惜,背主求荣的叛臣终究没有什么好下场,郕王派你来弑君,说明他打心眼里就认为你是一个不忠不义,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
“朕就算是今日气数已尽,沉忆辰你这弑君的贼子,也将遭受到万众唾弃,没有好下场!”
朱祁镇疯狂的咒骂,发泄着心中的怨恨跟愤怒,同时还有一丝复仇的快感。不管自己如何丧师辱国,只要大明朝还没亡,就注定有着君父的身份,哪怕郕王登基为帝都无法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