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夜晚还是有着些许凉意,特别是在锦衣卫诏狱的潮湿阴森环境下,这股阴冷被无限的放大,以至于沉忆辰进入后都要披上一件外套。
对于诏狱沉忆辰算是个“常客”,不管是看望他人还是自己亲身入狱,总归进进出出过好几次。
襄王跟鲁王两人毕竟身份尊贵,哪怕入了锦衣卫的诏狱,依旧被安置在特意收拾过比较干净整洁的牢房中。指挥使赵鸿杰陪在沉忆辰的身边,走在前面领路的是诏狱副千户魏三。
当初因后宫干政的事情,沉忆辰被关押入诏狱的时候,就是这个魏三替他鞍前马后的传递消息。事后赵鸿杰就想办法把魏三提拔了起来,如今掌管诏狱算是绝对可靠的心腹。
“沉阁老,两位王爷入了诏狱到不怎么配合问话,加之他们身份尊贵也不敢用刑,只能关在牢房中候着。”
魏三一边领路,一边简单的介绍了下情况。
对于会发生这样的局面,沉忆辰并不意外。除非是真正的骑兵谋逆在战场上被俘虏,一般情况下大明亲王是不可能上刑的,天潢贵胃代表着皇家尊严,动他们就等于打皇帝的脸。
哪怕就是在战场上,当年建文皇帝朱允炆为了口碑颜面,还留下过一句着名的“勿伤吾叔”。从而致使平叛官兵投鼠忌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自掘坟墓。
“我知道了。”
沉忆辰点了点头,其实他过来的目的不是审问,而是宣判,襄王跟鲁王两人愿不愿意配合已经无关紧要。
来到牢房面前,襄王很平静的坐在穿上闭目养神,鲁王却是有些急躁的在房中走来走去。直到看见沉忆辰的到来,立马扑到了栅栏面前吼道:“沉贼,别想着再诬陷一次鲁王谋逆,本王要面圣向陛下澄清一切!”
毕竟有过前车之鉴,朱泰堪内心充满了恐慌,他害怕自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诏狱之中,就如同当年的父王“自尽”一样!
“鲁王,如果陛下愿意见你的话,还会被关押到诏狱中来吗?”
沉忆辰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语气比诏狱中的环境还要阴冷。
当年三省八府之地饿殍遍野,罪魁祸首是鲁靖王朱肇煇,但王世子朱泰堪身为从犯,却成功脱身没有遭受到任何惩罚,顺利继位成为了现任鲁王。
沉忆辰其实是起过杀心,想要动用手段让朱泰堪步他爹的后尘,用来讨回一个公道,以及告祭韩勇的在天之灵!
但是皇帝一再强调要留两王性命,代表着他在心中默认了沉忆辰是诛王的幕后主使,担心会再度出手。这种情况下要弄出什么死亡事件,必定无法容于景泰帝朱祁玉,他哪怕再大度都不可能接受。
考虑到皇帝今日在御书房又“敲打”了一遍,沉忆辰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杀心,不过那股磅礴的杀意还是无法彻底掩盖。
这股气息正统年间朱泰堪感受过一次,他再熟悉不过了,脸上的神情立马就从威胁转变为了惶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的回道:“沉忆辰,你要是谋害本王,陛下绝对会彻查到底,不会再容忍你的谋逆之举。”
“鲁王,你是怕了吗?”
沉忆辰一眼就看穿了对方内心的孱弱,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后世经常嘲笑明朝文人的迂腐虚伪,但至少在大礼议之争廷杖的时候,依然有文人高呼着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可在明末山河破碎之时,大明宗室藩王国家养了足足两百多年数十万人,又有几人站出来殉国?
一部南明史,堪比半部赵宋的屈辱史!
“沉忆辰,要杀就杀,羞辱宗室亲王,真以为你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吗?”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旁边牢房传了出来,闭目眼神的襄王朱瞻墡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坦然。
数度监国的经历,让他的阅历跟见识远超鲁王朱泰堪这种二代亲王,敢定谋逆之罪背后定然是皇帝的授意,怕也好不怕也罢,说再多都毫无意义。
与其彰显心中的懦弱被一名臣子羞辱,还不如保持身为大明亲王的尊严跟高贵。
同时襄王朱瞻墡相信,哪怕景泰帝朱祁玉真打算要自己等人性命,也一定会保留足够的体面,绝对不会让沉忆辰来诏狱嘲弄羞辱。
这么做必然是沉忆辰的私自行为!
“看来襄王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
“多说无益,本王要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诏狱中,天下必定大乱。”
“本王就看看当今天子,日后如何告祭宗庙社稷!”
襄王冷哼一声,依旧是一副强硬的姿态,他压根不相信皇帝会容忍沉忆辰诛杀亲王,更不相信皇帝不怕诸藩起兵天下大乱。
无凭无证最多不过是贬为庶人,到凤阳府去看守祖陵,等待王世子继承爵位后,说不定还能等到翻桉的那一天到来。
“看来襄王是笃定本官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沉忆辰笑呵呵的回了一句,丝毫没有被襄王等强硬给激怒。
不过很快他便褪去了脸上的笑容,用着冷漠的语气继续说道:“本官此次前来,是需要两位王爷认罪画押。”
“襄王鼓动参与广通王谋逆视为从犯,贬为庶人关押到凤阳府祖陵,王世子降等袭爵。另外《宗藩条例》既然已经颁布,那就从襄王始吧,王世子整体降二档为辅国将军,去除封国。”
明朝宗室等级下天子一等为亲王,再下一等为郡王,再下一等就没有封国待遇,授爵辅国将军,冠服均视二品。
景泰帝朱祁玉明令要留襄王的命,那么沉忆辰就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把惩罚给用到极致。并且《宗藩条例》颁布了就不能成为一纸空文,最好找一个亲王来开刀立威,择日不如撞日,襄王跟鲁王就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