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太武殿朝堂上。
此刻的大魏皇帝冉闵正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大河之南发生的事。
仓亭一战,俘虏十余万胡人。
怎么处置他们成了一道难题。
杀胡令彻底激发了胡人和华夏之间的仇恨,但冉闵军中依旧有很多胡将、羯人。
其核心部众高力禁卫全是羯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胡人人面兽心,陛下即便不斩尽杀绝,亦不可充斥于军中,此取乱之道也!”光禄大夫韦謏谏道。
中书监卢谌道:“陛下以神武之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振华夏士气,当此之时,应一鼓作气,攻灭襄国!”
御座上的冉闵神色却有些复杂。
他自幼被石虎养大,自幼生活在羯人环境中,不是一朝一夕能转变过来。
“胡人……亦可为朕所用,使其冲杀在前,消耗四方之贼,有何不可?”
“胡人乃是惧陛下神威而不得不低头,其心难测,陛下用为前驱,一旦战场倒戈,岂不弄巧成拙?陛下若是怜惜将士们辛苦,不妨诏令黑云军北上,协攻襄国,则胡人可尽灭之!”尚书令刘群谏道。
仓亭之战,襄国元气大伤,胡人遭受重创,正是一举歼灭的时候。
朝中绝大多数人都不赞成冉闵此举。
因为他非但收编胡人俘虏,还提拔了不少胡人将领。
“卿等无须多虑,若是倒戈,朕反掌便可屠灭之!”冉闵对自己的武力极度自信。
站在他的视角,从击败石冲的平棘之战开始,仅在战场死在冉闵手上的胡人不下十万,然而胡人并没有屈服,反而抵抗的更为坚决。
羌、羯、匈奴、鲜卑团结一致。
冉闵屡次大胜,依旧无法扭转邺城的劣势,河北大部分郡县依旧听令于襄国。
既然只凭杀戮无法解决问题,那就只能换种方式。
事实上,连续大战,魏军虽然大胜,但同样陷入疲惫之中,冉闵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乘胜追击,攻打襄国。
收编胡人俘虏,是他觉得唯一可行的策略。
“陛下一边杀胡,一边又要用胡,如此反复,大失天下人望也!”韦謏耿直进谏。
此言一出,太武殿中立即安静下来。
韦謏所言是实,但说话的方式却太直接了,丝毫不顾及皇帝冉闵颜面。
果然,冉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性格豪爽不假,但要顺着他的性子来,否则就是捋他虎须了。
不过冉闵脸上神色变幻一阵后,大笑道:“卿,忠直之臣也,赏金饼三百!”
朝堂上的气氛为之一松。
“陛下仁德。”申钟、法饶等人拱手称赞,紧接着便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须发皆白的韦謏却看着冉闵,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场君臣之间的分歧,最终还是强势的冉闵获胜。
待歌功颂德之声稍小,刘群拱手道:“今日邺城周边有瘟疫征兆,不可不防,臣闻黑云山当年曾救治瘟疫,颇有成效,陛下不妨令其派人北上,协助邺都平息瘟疫。”
刘群与刘启是堂兄弟,东郡距离邺城并不算远,书信往来,数日间便可来回。
“刘令君似乎对兖州颇为青睐?”法饶皮笑肉不笑道。
以刘群在河北的名望,法饶为他提鞋都不配,当年石虎对他都毕恭毕敬。
“陛下与李都督有袍泽之谊,大魏立国,李都督率先上表恭贺,南北乞活军同属一脉,若能联手,河北胡人不足为虑也。”
“李跃割据中原,其心不小,朝堂几次征召其子入朝,皆推三阻四,陛下若是用之,岂非助长其声势?”法饶说的也不无道理。
冉闵锐利的目光落在刘群身上,几次三番为黑云军发声,自然引起冉闵的猜疑。
不过刘群身份非同小可,在河北士民心中有巨大声望。
当初冉魏立国,正是刘群鼎力支持,才得到了河北士族豪强的响应。
刘群正色道:“大魏不共戴天之敌,乃襄国胡人,而非兖州,如今河北胡人依旧猖獗,邺城独立于胡尘之中,陛下虽神勇无敌,亦需二三盟友,陛下若能扫平河北,兖州自然俯首称臣,臣所思所谋,皆为大魏,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