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命人卜筮吉日,要在三日后为长公子加冠!”
当这个消息公布出来时,瞬间传遍整个咸阳的贵族阶层,引来无数人的关注。只因为冠礼,是古代贵族男子最为重要的礼节。
冠者,礼之始也。
只有举行冠礼后,才代表一个男人正式成年。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君王,也只有加冠之后才能掌握权力。当今统御天下的秦始皇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他十三岁登上秦王之位,但因为年幼,不能掌握权力,秦国的一切事务都由其母后和相邦吕不韦来负责。
所以才会出现吕不韦权倾朝野,嫪毐淫乱宫闱,而秦王不能制的情况。
甚至嫪毐不仅私通太后,还敢在酒后当着其他臣子的面,口称“吾乃王之假父也面对这种屈辱,哪怕年幼的秦王再愤怒也没有用。
因为他没有加冠,就无法掌握国政,不能号令群臣调动军队。所以他只能暗暗忍下,直到成年后举行冠礼,才有能力复仇。
嫪毐也正是害怕秦王加冠之后掌握国政,对他报复,这才在秦王举行冠礼的时候,勾结党羽,发动叛乱。
这一事件,足以显示冠礼在这個时代的作用。
公子扶苏,虽非君王,但却是皇帝的长子,是日后很有可能继承皇帝之位的人选
他的冠礼,自然是十分重要。
“长公子在章台宫举行冠礼,我也将去观礼。”赵佗颇为高兴。
冠礼之时,主人家会邀请和通知诸多宾客前去观礼,此为“戒宾”。他能被选中作为扶苏冠礼的宾客之一,自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只是,待到高兴过后,赵佗的心中又生出一缕落寞来。
“皇帝为扶苏举行冠礼,却无人为我行礼啊。”
赵佗与扶苏同岁,虽然他因为军功,早早就戴上了鹖冠,但终归没有举行过正式的加冠仪式,在礼法上总是差了一些。
那种感觉,或许就类似于领证和没领证的区别。
只是冠礼之事,一般都是父亲或者是族中长辈操持,邀请德高望重的正宾来为冠者加冠。
赵佗父母早亡,宗族不在,自是无人为他弄这些。
“若不举行冠礼,终归是有些名不正而言不顺。实在不行,过几日去频阳找上将军给我加冠好了。他是列侯,为我加冠,那也是很有面子的。”
赵佗嘴里嘀咕着。
他其实希望某个人为他加冠,但那个人的身份,却让他不能开口。而且以那个人的尊贵,自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日之后。咸阳城热闹非凡。
无数人谈论长公子扶苏加冠的事情。
赵佗身穿黑色礼服,来到位于渭南的章台宫前。
章台宫宏伟高大,比之渭北的咸阳宫并不逊色。
殿宇四周,满是全副武装的郎卫侍立,黑色旌旗在风中猎猎舞动,尽显庄严肃穆之感。
不是所有人都能前来观看长公子冠礼。
要不是三公九卿那种级别的人物,要不然就是赵佗这样的大庶长高爵。爵位稍低一些的羌瘣、杨原、辛胜这些将领,甚至都没有接到邀请。“大庶长。”
赵佗刚到那处加冠的大殿前,就听到一声呼唤,转头一见,发现是他那位“老哥中车府令赵高。
他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蓦然之间,赵佗脑海里闪过前几日才见过的那个小胡亥,目中不由一冷。但只是瞬间,他就恢复镇静。
赵佗脸上挂着笑,走过去向赵高行礼道:“赵佗见过兄长,许久不见,兄长近来可安好?”
“哎呀,贤弟如今乃是大庶长高爵,又将尚公主而为帝婿,如此高贵的身份,岂能向我这个卑贱之人行礼。”
赵高忙伸手托住赵佗的手掌,不让赵佗行礼,嘴里说着谦逊的话语,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赵佗笑道:“兄长说的是哪里话,昔日赵佗初入宫时,兄长不轻视我,处处关照,此等恩情赵佗一直记在心中。”
“别说赵佗如今只是个大庶长,纵使日后是成了伦侯、列侯,也当唤你一声兄长才是。”
听到这话,赵高的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
就凭赵佗这些话,他就感觉之前做的事情,值了!
“哎呀,贤弟此话真是让我心中感动,世间能如贤弟这般,位尊而不骄,依旧讲真情的人真是太少了。”
赵高赞了一声,又上下打量了赵佗一眼,感叹道:“还记得咱们刚见面时,你七尺有余,如今却已成为八尺大丈夫,需要吾仰视矣!”
赵佗微微一笑。
正如赵高所说,当年他入宫时,只有十五岁,七尺多高,彼时见到赵高身材雄壮,还曾出口夸赞,表达羡慕之意。
如今六年过去了,赵佗也成了八尺男儿,比赵高还要高上那么一截,也不怪赵高此刻满脸感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赵高便道:“贤弟勿要在这里耽搁,长公子加冠乃是大事,快速速前去观礼得好,勿要去的迟了,殊为不美。”
赵佗应了一声,拱手告别道:“日后若有时间,当与兄长把酒言欢才是。”“自是当然,贤弟快去吧。”
赵高催促了一声,看着赵佗告辞转身,前往郎卫侍立的殿宇,他又不由面露羡慕之色。
赵高想到自己的出身。母被刑僇,世世卑贱。
纵使他赵高发奋努力,凭借刀笔之才为皇帝赏识,成为常侍近臣,担任中车府令之职。
但他终归只是个小官罢了,别看平日得皇帝宠信,还能为其起草诏书,但遇到像这种为公子加冠的大事,赵高就只能留在外面,连接近都不能。
如果没有赵佗,他还不会升起多大的感觉,但如今有了赵佗作为对比,赵高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地位的卑贱。
日后皇帝一旦故去,他赵高没有高爵高职,必将被打入凡尘,定然会沦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人物。
赵高看着远处赵佗的背影,以及那一个个被邀请前来观礼的公卿大臣。
“赵佗是赵国余孽,刺客同党。但却凭着努力翻身,数年之内就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卒,成为如今功盖全国的大庶长赵将军,为万民敬仰,将尚皇帝公主。”
“我赵高,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赵高满脸艳羡,眼睛微微发红,手掌握在了一起。
他的脑袋里,又想到昔日因范义之事牵连,他被蒙毅治罪将死的场景。
要不是皇帝怜他平日忠恳,赵佗又开口为他求情,恐怕他赵高坟头上的杂草都有数米高了。
他握着拳头,喃喃道。
“我也想和赵佗一样,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很高很高。”
“章台宫的柱子比咸阳宫的还大,要是在这里两人绕柱,定然抓不住。”
赵佗一进入章台宫的主殿,便被其内部的宏伟壮阔惊了一下,特别是盯着那一根根粗大的负栋之柱,脑袋里不由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不过赵佗很快就平静下来,打量四周,见到诸多公卿皆迈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