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刚到家,已是深夜。落野童率先跑到西月跟前,一边帮她卸下外衣一边小声说:“族长,现在不要进去。”西月却不以为然,径直走了进去,见庭欢意远面向墙壁站着,后边又站了一排的人。
意单坐在椅子上,盯着白墙出神。
见西月来了,也装作没有看到,对着那一群背着墙的人,忽然大声地说:“转过来。”
意远庭欢已经困到睁不开眼睛了,呆呆转过身来。庭欢看到西月站在意单身后,眼睛忽然睁大了,对西月说:“族长快跑!”
西月看她这样,心疼又有些好笑。意单挥了挥手让庭欢走前来,摸了摸她脸蛋上的泪痕。
“困了?”庭欢呆呆地,没有回应,只是眼皮又接在一起了。
西月开口说:“单姐姐,我回来了。”
意单照样不理,直直看向面前,双手扶着庭欢的肩膀,又说:“一人手心一仗,可服气。”
群人答:服气。
于是从庭欢意远开始,各人手中都挨了一戒尺,西月也默默伸出手来,意单看到了,也是不理会。
意单随意摆摆手,对庭欢意远说:“你们,明日抄族训文两遍交到我这儿来。”
意远两手紧紧握着忍着泪,点了点头,庭欢困得只是微微点头。
说罢,让他们先去休息了。
落复一颠一颠走来,怒气地一把将西月拉过来说:“你怎么能留在晚宴,可知此事可关系到什么?平日我见你也算醒目,如今怎么犯傻了,怎么能参加那平衡的家宴。我和你单姐姐听到消息,两人都吓得浑身冷汗。我问你,荒主和你说什么了?你如实说,你要是不如实说,我也得打你。”
意单站起来,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直直就走开了。落复心中一横,拉着西月进了屋子。
“孩子,你仔细同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留你家宴了?你可不是他们家人。”落复坐在床榻上,西月搬了个小凳子也坐下。
落复紧紧地拉着西月的手。西月有些为难,诚恳地说:“未熙要的。”
落复听罢松了一口气,知道未熙邀请,似乎又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家宴参加,让外头的人听到,再传出来的话总是怪异。落复直起背来,说:“复姨知道你一心为了落野族。但,尽人事,听天命,尽力便好,无谓搭上自身全部。”说罢摸着西月脑袋。
西月低着头,脑海里响起杏声那句:“小心点。”忽觉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回答。
想起芮庆身上的那个铃铛,西月问:“复姨,可是有认识个人叫落雯。”
落复一愣,看着西月双眼,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又认识什么人了?”
西月沉默了,看着地面出神。
“六殿下要教你射箭之事我已知晓,千年排位战也是推脱不开。只是你并非不通透之人,何必急于一时,非要去惹那人。”落复越说声音越小,顺着西月低头的方向。
落复弯着腰小声说:“孩子,有些事情莫要较真了,你已经做的很好,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看着西月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心想,由于和望族几位子弟走得越来越近,周围的声音已经变得刺耳难听。落复见她这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拍拍她脑袋,说:“若是经受不住,那撒手不干便是了。”
“复姨,你说什么呢。”西月抬起头来,也知落复只是随口说说逗她的,只是如今没啥心思说笑。
西月又埋下头去,轻轻地说:“没事,这些我都听习惯了。”
落复拿起手边的杯子,轻轻地抿一口,歪着头说道:“你最近行动最好是轻一些少一些。”西月点点头,落复手拍在西月腿上,西月啊的一声叫出来。
落复一惊,见西月整个人扑在腿上,赶忙让西月脱了衣服,脱了才知道,膝盖上大腿处已经青紫色肿起一大块。
落复看着哎呀呀叫个不停,让侍女取来药酒,在肿胀处揉了揉,疼得西月止不住大喊起来。落复说:“不揉,这块肉变成老质,以后一动就疼。”
说罢让人抓住西月的手,揉了好一会儿,才罢手了。西月趴在床边,累得已经半闭上眼。
落复脱了鞋袜,往床上躺着,对西月说:“你可知,水川已经派人来问话了。”
“问什么?”西月问。
落复一下子严肃起来,利落坐起来,又直挺着背,说:“一问家中父母可在,二问你可有婚事在身,三问你生辰八字,再问你可有中意之人。条条句句均有让你婚嫁之意,我仔细思虑,水川族长家中唯有幺儿彧玮与你年纪相仿且还未娶妻,恐是绒狞老族长看中了你,有意来探探口风。”
西月一听先是大笑,笑后摸着脸颊发凉才觉浑身冷汗涔涔。忧心下来,却又不知为何。想起那黑影,西月不难猜到,那就是姜晴。
落复见她这样,以为她满意,还是要问个清楚。
落复笑了笑,说:“话说彧玮也十几年未归家,此前见他稚气未退,却一脸正气凛然。先随着其大哥彧灵四五年有余,又年少独立戍军,是大家心中大将军的不二人选。荒主有意提携你,我们门第是差了点,但前景大好。要能成事,想必是良配,你如何想?”
“我未见过,怎么知是否良配。”西月答。
见西月脸色煞白,问:“你可是想到什么?”
西月双眼放空看向落复,轻轻的说:“水川或是替六殿下提亲。”她话中无意,只是顺势说出。脑海里满是姜晴的模样,那个九尾雪狐。
落复猛地一惊,浑身也凉了半截,赶紧捂住了西月的嘴。又周围看了看,确定闭合了门窗。落复一转怒色,狠狠地咬着牙,低声对西月说:“你是非要自己走在刀山上躺在火海里,才能安了心是吧?”
“复姨,你说什么呢。我只是胡乱猜。”西月的思绪被落复的反应拉了回来。
落复满脸涨红,双手紧紧抓着西月手腕,双眼红着。
落复再次压低声线说:“还给我装傻?骗我可以,骗意单可以,可你偏偏要去骗平衡杏声,若被发现,他能做出什么事来?你想过吗?那可不是装傻可以糊弄过去的,他若想要你命,就如碾死蚂蚁一般。切莫在胡乱来了,你以为你的那些行为就算荒主年迈不管,平衡杏声能不知道?”
西月浑身一怔,像是被敲打了一下脑袋,整个人跪坐着,手往身后撑着地面,低着头答道:“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
西月心跳加速,原来杏声那句“小心点。”是话外有话。
落复双眼发红,满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眼泪不断的涌出。她好不容易咬着牙,挤出一句:“别再靠近楔翌宫。别再去南水那边。现在发誓。”
西月抬起头看着落复,迟迟不肯举起手,咬着牙,哭着压低声线说:“荒主不会知道的,平衡杏声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