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兆紧紧地抓住倪霖,倪霖就像一滩失去了生命力的烂泥一般,毫无生气地趴在早已被寒冬侵蚀得僵硬冷漠得地面上,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眼眶,难以自遏。而卞冬却如同一阵轻盈的微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次的消失并不是因为被封印所致,而是她的身躯和灵魂都幻化成为微小的尘埃,宛如星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轻轻地飘落在地面之上。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的相处,倪霖从卞冬的身上看到了西月的影子。然而,与西月截然不同的是,卞冬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淡然气息,仿佛他早已看透了世间的繁华与喧嚣。而西月,则充满了一股倔强和反抗的精神,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这种鲜明的对比让倪霖心中感慨万千,他不禁想起了与西月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不知平念如何了?”
应兆知道倪霖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他的情感细腻,真诚热情,友情在他眼中如同珍贵的宝石。即便心中已经预料到卞冬的结局,花开花败一般的伤感总是无法避免。应兆安慰道:“我们去找小杏公子。”
倪霖坐起身来,他说道:“下雪了,是不是平念就——”
“殿下,我们去找人吧。”应兆有些着急,“我听使者来说,云山觅就要回来了。昊天战神将用荒主之礼迎接他回万民城。这事情十分蹊跷,神女卞冬说的我们得尽快提醒小杏公子。”
倪霖囫囵一般滚了一下,站了起来,“应兆,你说得对,我们得赶紧走了。”
风雪又来了,街道上,小贩们正卖着自己的货物,有的勤勤恳恳叫卖宣传,也有心不在焉混吃等死。倪霖的披风将自己围成一团,应兆的身形尤其高挑,一高一矮并排前行颇为显眼。荒界中难见精灵的身高,倪霖小个子又圆滚滚的一团,已经有不少小贩眼神往这边看来了。有些揉揉眼睛看去,有些则停下手中活计,草木皆兵的时期,每个人谨慎的让倪霖浑身直冒冷汗,应兆只好催促快些行走。
倪霖裹紧了披风,脚步匆匆地跟着应兆。她心里暗自祈祷着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同时又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这个陌生的地方充满了神秘和危险,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应兆似乎察觉到了倪霖的紧张,他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就好。”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给了倪霖一丝安心。两人加快了步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倪霖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如芒在背,让他十分不自在。
“唉听说了吗,昨日白界和兽界开战了。就是白界西北边塞那边。”
“怎么可能!”另一个手中把弄着陶瓷小壶,“前两日这货从白界送来,我还问了送来的伙计,都说无事发生。只是王城中四处出现野怪,白王亲自带着几个得力的已经制服了。”
“真的,我听说——”
两人低着头猛地快步往前走,应兆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但只看得到眼皮下的道路,直到面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应兆将倪霖拦在身后,自己对着那人。
只听得一声:“应兆,是我。”
应兆猛地抬头,是云宥昙。
倪霖见此,小心翼翼地从应兆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着,当看到来人竟然是宥昙时,他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也瞬间放松下来,脸上更是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而周围那些原本紧盯着倪霖的人们,更是将目光停在三人身上,但倪霖顾不得这些,宥昙的出现仿佛将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被卸去一般,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欢呼雀跃起来。宥昙和应兆相视一看,他们紧紧地按住倪霖,生怕他会因为过于激动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两人提着倪霖缓缓地从街口走出来,一路上保持着高度警惕。直到三人来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们才终于停下脚步。这里没有旁人的注视,宥昙还是警惕地周遭看了一圈,“你们要去哪里?”
倪霖兴奋地蹦跶起来,动作夸张地将披风扯下扔到一边,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应兆抬手拦住,抢先一步说道:“云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应兆突然的发问和防备的姿态,让宥昙惊讶不已,而倪霖也被他这一举动吓得瞬间安静下来。只见倪霖稍稍愣神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伸手用力推了一把应兆,没好气儿地说道:“云兄当然是来找我们的啦!”
“如果云公子早就知晓神女体内并非能量石,也一定会知道能量石便是封印荣坛山的关键。那么,我请问云公子,为何文未老君不让能量石重现?为何要封印明青竹?为何神女卞冬会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应兆略有激动,他见证着卞冬的消失,一个美丽智慧的女子在权谋中丧生,至死了还被利用,“兽主说得天下归一,难不成就是拿着众人的生命,用巨大的能量震慑来归一吧?”
倪霖和宥昙被这样一说,都目瞪口呆。
“我去找未熙殿下 。”宥昙说道,“冰桐矛在她手中,只要能量石不回归,任凭是谁开封印也无法获得巨大的能量。”他说得很直白,眼神快速地从应兆身上扫过,因为他明白应兆并没有故意为难他的意思,却不知应兆经历了什么。事实上,应兆本来就对文未把荒界搞得乌烟瘴气感到不满,现在文未又对兽界指手画脚,这让应兆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了起来。而卞冬说过的那些话还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着,这让他更加愤怒了,于是他便将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到了宥昙身上。当看到宥昙被自己斥责后仍然真诚相待,应兆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愧疚之情。
“云公子,抱歉,是我失言了。”应兆放低姿态,他还想解释说几句。
宥昙说道:“我与灵文殿下都算错了。我们最初以为文未为了掩盖他儿子云文玖的事迹——开启血脉封印,而将昊天战神视为眼中钉。可昊天作为上百万年来荒界唯一的四族族长,又是震慑一方的,他只好设计一场巨大的骗局将昊天引导去开荣坛山。血脉封印早就被明青竹破了,将卞冬封印的也是血脉封印——”
“我们去找未熙殿下一起说吧。”应兆说道,宥昙听罢点头。倪霖仰着头看着两人,他默默地问道:“平念呢?西月呢?”
宥昙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好像有一股酸水正不受控制地往上冲。他紧紧皱起眉头,拼命压抑着那种难受的感觉。然而,与身体的不适相比,更让他无法平静的是内心的激荡。这几天连夜的赶路并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疲惫,他的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行程。听到西月二字,仿佛所有的坚韧和忍耐都瞬间被打破。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心中燃烧,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