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着片儿川里的咸菜和竹笋,问道,“花了很多钱吧。”
肖觉为我擦了擦嘴边的汤渍,捏了捏我的脸,“这个不重要。将所有东西完整地交还给你,是我和爷爷的心愿。”
我眼睛一热,放下碗筷,环住了他的精致性感的腰,“谢谢你。”
他一遍遍摩挲着我的发,吻着我的眼,再一次郑重承诺,“明朗,我们不要一再地凝望深渊,就像你的祖祖辈辈,珍藏着美好勇敢地生活下去。”
“好。”我答应他。
那天他带我去了鲜为人知的卖杏弄。站在桥边,他给我念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我不解,他牵过我的手,“陆游这首名句出自于此。这条小弄就叫卖杏花的弄堂。”
我们悠游在这座古城中,走过很多年代久远的石桥,吃了一顿又一顿的地方菜,我居然最爱的是又臭又咸的臭菜梗蒸豆腐。肖觉嫌弃了很久,说我一说话就闻到股臭豆腐的味道。我心一横,狠狠地吻住了他。
风遇见了云,下了一场雨;我遇见他,爱了一场。一切都自然而然,我们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很久以后才分开。我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世界自此静止只剩下我和他。
我红着脸分开,他不怀好意,拉过我,而我却扭过头,他见我实在害羞终是放过我了。
后来他带我去了商家姐妹的破旧住宅,那是栋明清式样二层木楼,坐落在一条河边。我们坐在河边,继续听他给我说古。
“明朗,还记得那枚媚生自渡吗?”
“嗯,很独特的名字。”
我和他各买了一定乌毡帽,黑绒绒的,戴在头上,两人肩并肩头倚头,“你看这栋楼,映着龙华寺。我买了绍兴当地图志,找到这儿,本想探访商家后人询问这幅画的事情。没想到只看到这样残破的小楼。”
我撑着额头看向他,他继续说,“后来便找了商家两姐妹的诗词。媚生,是商景兰的字号。她晚年也称自渡。商景兰丈夫投河守节后,她写了不少哀悼的诗,其中有一首尤其动人:公自成千古,吾犹恋一生。君臣原大节,儿女亦人情。折槛生前事,遗碑死后名。存亡虽异路,贞白本相成。”
他念完了这首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我离开时候尚且不大,这些年苦于生存和逃避杨开元,后来略微好转些又奔波在解救母亲,那点文化知识将将只够我读懂这首悼念诗,更深的部分还尚且不能理解。
我回头再看这栋老宅,临河两层高,有塔影倒映江中,若站在二楼临窗凭眺,推开花格门窗,抚摸着那些雕琢精细的雕栏画栋,也是美景和享受。在那时她们都应该是生活物资优渥,性情雅致的人家。这样人家的女儿必定文气漂亮,她长大了,结婚了,生儿育女,而后丈夫却守节投河,留下她抚养儿女承认,日日写着哀伤的诗句怀念丈夫,然后过世。?想到这里,不甚唏嘘。
而曾经经过她赏完的仕女图,经历了她一生的喜忧,来到了我的先人的手里。或许那位先人是她的外甥女,我的先人们定居在白溪里平淡度日。沧海桑田,辗转来到了我和肖觉手里。几百年变换,一代代人带着他们的故事离去,而我们也终将归于平淡,带着属于我们的故事离去。只有这幅画它还会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我想着文俶,想着商景兰商景徽两姐妹,想着风流刚烈的柳如是,想着我的姑婆欧水,还有我妈妈,然后是我。这幅仕女图一直都在我们这些女子手里流转,她到底寓意了什么呢?
回上海路上,我对肖觉说,“寻找不是为了答案,而是寻找的过程。”
他眉眼舒朗,“你能这么想就好。”
我突然想起什么,“喂,唱歌给我听。”
肖觉先是喉咙里小声地哼着,我咕咕唧唧,“听不清,大声点。”
他无奈大声唱着,曲不成调,“我爱你,我总怕见不到你。。。”
唱着唱着他声音越来越小,脸越来越红,我笑得越来越大声。你在开车你在唱歌,我在笑,这是我们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