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仿佛除了白华,再也无人真正把他当作了兄弟来看。冷剑后悔极了,他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为了性命为了讨好莫邪来背叛白华。他相信,只要他还跟随着白华一日,今日白华也定然不会看着他受尽如此羞辱仍是袖手旁观。
而之后无论是莫邪还是天帝,无非只是一心想着利用他罢了。他为了保住这条小命,做了太多违心之事,如今他却竟是不再怕死了,又重新握起了那柄长剑,一点一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立定在几位神将面前,双眸含恨,反手朝着他们杀去。
几个神将没料到冷剑果然敢阵前倒戈。他们刚想出手,却听嗖的一声,一支赤色的箭带着急风,稳稳的刺中了冷剑的心脉,冷剑当场毙命,临死之前,只说了两个字,白华。
因着这一箭来的极为迅猛,冷剑甚至没溅出半点血,衣裳几乎整洁的向后倒了下去。他大睁着双目,嘴也大张着,似乎实在还有太多的话想讲,却都只能随着血肉之躯消失在半空中。
魔者,死即烟消云散。
他们不会有轮回,死亡便等同于永远的尘埃落定。
纵然所有妖魔在化为人形之初,都是识得这个道理的。可亲眼看到昔日里威风堂堂的左护法魂魄退散的真实场面,饶是俱骇。
不过又因为莫邪在场,不得不强忍住心头的恐惧,努力的拿着兵器,挡在结界之前。这些魔兵们清楚,一旦他们倒下,整个魔宫或许一个个都要面临方才的那种惨景。
他们不想死,也不想朝夕相处的兄弟们死在他们面前。所以他们只能搏杀,为了性命,与这些高高在上的神将们搏杀。
大约是见到魔兵的气势一下子被点动了。几个神将竟也不知怎的生了可怖之心。他们向后不断退缩着,却是寸步不敢踏前。
冷剑死了,是被一支赤色的剑以目不暇接的速度杀死的。
在这几位神将尚未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同时,他们只能先静观其变,不敢贸然出手。
偏偏越是惧怕,越是容易撞上。接连几声齐齐发出的长剑贯穿疾风的声音响彻在魔界上空,几个神将被吓的个个面露青色,两股战战,堪堪挥动着手中的兵器,以作示威。
可此时他们的示威,却像极了病怏怏的野猫,毫无任何攻击力。
魔兵们看到这番场景,士气越发高涨,纷纷高喊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时间,呐喊声震耳欲聋。扰的神将们更是胆战心惊,不战自降。
莫邪命令几个魔兵把这些神将囚禁在魔宫的碧清池中,又用灵力封禁了几个神将的仙力,同时没收了他们的兵器。这样一来,这些早已吓破胆的神将们更加丧失任何还手之力,任由魔界宰割。
魔界首战告捷,魔兵们越发拥护莫邪为魔界的魔君,显然已经忘记了昔日里那个同样为了魔界九死一生的白华。
冷剑背叛了魔界,死有余辜。为了给天界一个下马威,莫邪命人将他的尸身送出了结界外的一颗大槐树上,在烈日下暴晒。
并且要所有的小妖在魔界外的山脚下大喊口号,一日杀一神将,七日之后,要用天界来填满碧清池。得到消息的渊守天君一下子坐不住了。这是公然挑衅天界,若是此时还不出动,岂非是太过畏惧魔界,丢了天帝的颜面。
渊守天君当即下令,所有天兵天将做好准备,严阵以待,准备随时进攻魔界。
却是在下达指令之前,抢先被同行而来的羽萧上仙拦下。从天界来到魔界后,一路上羽萧上仙从未说过一个字,更是连同他亲自向天帝求情的冷剑也没搭理。只是如同影子一样默默的跟随着渊守天君,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仿佛他这位上仙并不存在。然他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口,渊守天君不禁好奇,他意欲何为?
羽萧倒是相当客气敬重的朝着渊守天君拱手作揖,接着称了句:“岳父大人,”淡淡道:“小婿只是想着让我先去魔界探一探虚实,再做打算。”
虽说是羽萧和紫玉成亲已然两日有余,可他从未在任何时候尊称他为岳父,一直如同之前唤他天君,这的确也是天君十分不满意他的地方。此番他竟主动如此恭敬称呼,饶是令老天君眉开眼笑,不禁心胸也豁然宽敞了几分,耐心的听完他的所言后,又极其耐心的回复道:“并非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那莫邪老儿他诡计多端,为父也是担心你此去出了什么差错,届时我也该如何向紫玉交代。”
看来,战场之上,这位老天君却仍是记得在天宫中答应女儿之言,着实是为他这位不怎么合格的女婿处处设想。
羽萧低头,表示领了老天君的情,紧接着却是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小婿只是刚刚收到派出去的比丘鸟来报,几位神将之所以会被擒,俱是因着有人在结界入口那里设下埋伏,暗放毒箭。而那魔界的冷剑,正是被一箭射中了咽喉毙命,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此人箭术竟然能如此高超,可曾查探出到底是何人?”
羽萧摇摇头,如实道:“尚未查探出是何人所为,正是如此,小婿才要深入魔界之中,一探究竟。想必此人若非是我天界中人,定然是魔界的妖魔无差了。”
渊守天君深思熟虑了良久,并不急着反对,仍是点着头道:“你所言也非虚。若真是有如此射箭高手埋伏在魔界的结界处,对我天界而言,委实危险。”
羽萧闻听此言,才刚要顺着渊守天君的话再提出前去魔界一探之事,饶是被他摆摆手,笑呵呵的拒绝道:“但是我可以派别人去,只有你不行。”
羽萧有些心急,面上没表露出分毫,谦逊言道:“还请岳父大人告知为何不行?”
“因你是我女儿的夫君,我要为她负责。”
羽萧眉宇一拧,神色瞬变道:“岳父大人,我们此番是奉了天帝之命,来斩杀魔界,绝非是来此游戏。魔界危险重重,你我皆知。而天界中,能有把握潜入魔界中的也就有那么寥寥几人,我又是其中对魔界研究最深的人。小婿认为,让我前去魔界比任何人都要合适。”
这次,渊守天君却是意外的没有说话。
羽萧也不再继续发言,选择了默默的静待。他知道,若是他在强行与天君争执下去,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不欢而散。他不愿让天君的一番好意反遭失落,只能勉强尝试着同他讲道理,希望他能明白他真实所想。
渊守天君想了很久,回过头,漠然对他道:“你坚持要前去魔界,单是为了天界,还是想要去见那魔君的女儿?那个背叛天界的妖女?”
“他不是妖女。”羽萧几乎是下意识出声便去反驳老天君。等到话音落下,他又像是才寻思过来,又赶忙俯身致歉:“是小婿莽撞了。只是您口中的这位妖女与小婿乃是生死之交。”
他的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简单随意的小事,然,字字清晰,分明又是在提醒着对方,他与君卿之间的关系是生死之交,深沉厚重。
他不可以说出这番话来也便罢了,一想起,紫玉头段日子正在为羽萧和君卿之事日夜忧心,后来二人被擒,她又跪倒天帝面前,苦苦哀求,才留下了羽萧的仙位和小命。如今,他不想着如何报答他的女儿的也就算了,竟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其它的女子,这名女子还是魔界莫邪的女儿。
渊守天君怒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顿了一顿,他突地想起,这是当着全部天兵天将的面前,故又收敛了眉宇间的阴戾,压低声音呵斥他道:“亏得我女儿处处为你着想,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对你多加照拂。却不料,你竟是如此卑鄙小人,转过头,就要去魔界寻你的老相好。”他气的指着羽萧的鼻子,涨红着脖子骂道:“你到底是来铲除魔界的,还是来找情人约会的?你可别忘记了,她是莫邪的女儿,而你是我渊守天君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