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败,不许胜,还不得损失一兵一卒……
这场伏击战,还怎么打?
王云燕接了茅大帅的将令,领着三千兵马走出去七八里之地,心里头还在嘀咕不已。
小王庄,位于大同府到太原府之间的必经之路上,??有两条小河,常年干涸,基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此外,周边七八十里内,沟壑纵横,两条大川应该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问题是,??那片地方的道路实在有些逼仄,无论步兵还是骑兵,根本就无法顺畅通行。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也不行。
那帮北蛮骑兵随身携带的干粮,应该差不多这一两天就吃光了。
他们最着急的,应该是寻找粮食……
王云燕坐在马背上,陷入沉思。
“将军,前方十二里,就是小王庄了。”
突然,一名传令兵快马加鞭赶来,顾不上抹一把满头满脸的汗水,大声禀报:“北蛮骑兵距离小王庄,约莫还有四十余里。
前方胡参将请示,如何排兵布阵?”
王云燕勒住马头,沉吟几声,道:“让他们在必经之路上,埋设三百颗子母连环地雷。
另外,在狗娃山上设一个口袋阵。
记住,??咱们这一次要一冲击溃,满山遍野的乱跑,最后在甜水井一线汇合。”
“一冲击溃?”传令兵一愣。
“对,把阵势摆足了,吓他们一大跳后,然后丢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面溃退!”王云燕沉声说道:“记住,只能败,不许胜。
不许损失一兵一卒!”
“呃……”
传令兵一脸疑惑的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王云燕使劲挠了挠后脑勺,自己觉得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仗打的。
窝囊啊……
……
王云燕不知道,其实除了他这个义军第一猛将外,其他几位将军,此刻也是一脸的郁闷。
只许败,不许胜。
这仗还怎么打?
“怎么,只会打胜仗,你算个屁的将军啊!”山寨的一间木头房子里,茅元仪盯着墙上的一张山西地形图,头都不回的说道:
“王云燕就比你们会打仗,我一说他就明白了。”
“此刻,估计已经抵达小王庄,??再有小半个时辰,便会被北蛮骑兵打的屁滚尿流、全面溃散。”
“游击战,??就是要能胜,??还要会败,总体而言,败就是为了最后更大的胜利。”
众将:“……”
茅大帅的话,太深奥了,大家都听不懂啊。
茅元仪也不生气,像个好脾气先生那般,捏一根棍子,在地图上慢慢讲解:“你们看,这一路上的地形,山区、丘陵居多;
沟壑纵横,同时也有大量的林地。
咱们得尽快将他们从林地里引出来,放在没有清水、青草和野味的地方再打。
否则,那些罗圈腿钻进山林,跟咱们捉咪咪,无疑就把战线拉长喽。”
众将似懂非懂。
他们这一批人,都是当初袁崇焕招募起来的大明老兵卒,跟随茅元仪在关中、陕北、秦岭一带,打了很多游击战。
对茅元仪的指挥方式还算清楚。
不过,这一次,他们实在看不太懂。
因为,就算是在小王庄、陈家沟、小米店一线,随便打几场伏击战和围歼战,便可以最小的代价,彻底击溃这两万北蛮骑兵。
“你们必须要清楚,这两万北蛮骑兵,咱们必须要想办法彻底歼灭,而非击溃!”
茅元仪的声音,终于冷峻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教鞭’,语重心长的说道:“他们这些人叩关南下,是干什么来了?谁能说说看?”
一名大将试探着说道:“不就是跟以前一样,抢劫、屠杀、打谷草么……”
“不对,如果你这么想,咱们这一次要吃大亏。”
茅元仪正色说道:“这一次,北蛮一百多个部落,在外喀尔喀草原深处重建黄金王庭,图谋甚大,可不像以往那般,干一票就逃回大漠。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抢粮食。
第二个目标,还是粮食。”
紧接着,茅元仪便将自己所获情报,详细给众将说清楚:“南方、东南沿海一带,有人蠢蠢欲动,估计近期内便要起兵;
西北、北方、辽东以及西南方向,所有的那些土皇帝、王爷、贝勒们,这是商量好的要断我大明根本。
他们早已计算清楚,如果这一茬夏粮出现问题,陕西、山西、山东、直隶、河南、乃至安徽等地,将爆发大面积饥荒。
到时候,咱们是先剿匪呢?
还是先与九边之地打个你死我活、疲于奔命呢?
所以,诸位不可轻视这一场大战,对每一支北蛮骑兵,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对他们进行毁灭性打击,绝对不可放走一兵一骑!”
众将这才明白。
原来,这是一盘大棋啊!
“另外,对于这两个万人队,我也是煞费苦心,才如此布局的。”
茅元仪再次拿起教鞭,在地形图上开始指点:“你们看,大同府周边,往东、南、西三个方向,往东就是保定府、顺天府,那可是京师之地。
咱们敢放他们过去吗?
不敢。
往南,就是太原府,咱们敢放他们过去吗?
也不敢。
因为,这两个方向的城池虽然很牢固,区区两万轻骑兵,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问题是,那两个方向的城外是什么?
是粮食!
夏麦咱们已经抢收的差不多了,他们也抢不去多少。
可是,咱们的田地里生长的,还有秋粮,高粱,糜子,谷子,玉米,还有大面积皇田里的番薯。
两万骑兵在平原地带的良田里,胡跑乱窜,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茅元仪摆事实,讲道理,还真是一个好老师。
“诸位,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那么,这仗怎么打啊?”
“不断败退,将其引到西面,放在咱们的地盘上全部打死!”
茅元仪欣慰的笑了。
这一届将军,还不算太差,不用指着鼻子臭骂了。
早在一个月前,在接到曹公的飞鸽传书后,茅元仪便开始谋划,该如何打好这一仗。
在他看来,这是一场极为凶险的大仗、硬仗,不亚于马踏豪门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