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评评理,我好端端的姐姐嫁给他不到两年就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不找他找谁?他说他不知道,我大哥去了一次就发现不对。曹德水跟我姐姐朝夕相处,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王大寿一抹眼泪,扭头又看向曹德水质问道:“你说要不是你心虚,为什么之前骗我们不让我们见我姐,后来又躲着不见我们?曹德水,我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忍心这么对她?”“我姐有什么地方惹了你,让你厌弃,任凭你休书一封,我们接走还不行吗?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非得把我姐害成这个样子?”“是我们眼瞎,当初求亲的人那么多,偏偏选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曹德水,我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抵命。”王家兄弟忍不住眼泪掉落,他们真的恨不能现在就去杀了曹德水。可是,他们现在真的不能,或者说不敢,因为怕杀了曹德水,王小秀就再也没有救治的机会。当时,他们确认了王小秀的身份后,就立马抬着她去找大夫医治。走遍全县城,大夫说的大差不差类似的话,说什么气若游丝,五感不存,五气皆衰等等,言下之意都一样,那就是此人行将朽木,风前残烛,油干灯尽。大夫们心里觉得这五个小伙倒是很有孝心,便好心安慰他们,言说老人家都老成这个样子了,实在没有折腾的必要,而且看着老人家还是“喜丧”,应该让老人家安然离去。这安慰的话,让王家兄弟几个心里如同被刀割油炸一般,这是他们的妹子,不是祖母。王家兄弟当时也顾不得那些大夫是不是好心,直接斥责对方是庸医,不仅不会治病,还连病人身体年龄都看不出来。找了那么多大夫,不仅没有救治王小秀发,反而还让他们越来越急躁,越来越难受。那么多大夫,连一个靠谱的都没有。他们实在没办法,合计一下,为了救王小秀,只能来找曹德水。他们想着,王小秀这个样子,肯定是曹德水害的,那他一定知道怎么治疗王小秀。退一万步讲,就算没办法治疗,也肯定最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问清楚情况,他们才能想办法,不然这般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小秀惨死。一直闷着的抹眼泪的王大喜上前言道:“曹少爷,算我们求你了行吗?你告诉我,我姐到底怎么回事?她要是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大喜给您赔个不是,或者我们拿钱赔给您也行,求您指点一下,只要我姐能活下来,我们全家都感激你……”王家兄弟软话硬话,好说歹说,曹德水始终一副冷漠之色,不为所动。“行了,你们少在这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跟我唱戏,王小秀是被你们带走后才成了这个样子,我还说是你们把她给掉包,准备另嫁他人呢!你们识相的,赶紧把我娘子给我送回来,不然我还要去官府告你们呢!”曹德水“呸”的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说道:“真他娘的晦气,一大早就被人找上门讹诈。今日不做生意了,你们给我看好门,谁要是敢再来闹事,直接动手,打死打残都算我的。”曹德水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留恋,甚至还有一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急切感。对于这几个大舅哥,他更是半点颜面都没留,心中发了狠,若是他们不知进退,还敢来闹,那就休怪他不顾念两年夫妻之情。“曹德水……”王家兄弟一看曹德水要跑,连忙上前要拦,曹德水那几个手下连忙拦住他们,凶神恶煞推搡王家兄弟,一副要动手的架势。王大寿连忙拦住兄弟们,就算曹德水再该死,他们再想杀了他,此时得先忍着。王小秀情况诡异不明,现在不是动手的时间。他们来闹的目的是想要救活王小秀,而非杀了曹德水陪葬。只要能救活王小秀,什么屈辱他们都能忍,这就是血脉亲情。玄玄子看到曹德水进去,收回眼神,言道:“卜兄,怎么看?”卜测抚须言道:“不看他那一身邪气,就他言语之间的漏洞便足以证明此事他不仅知情,还有所参与。”人心之毒,竟能毒到此等程度,结发妻子,亲生孩子都可轻易舍弃,歹毒之心尤胜野兽,简直令人不寒而栗。万民之教化,天命之轮回,因果之报应,当需尽快完善,刻不容缓,否则世间还不知要发生多少此等险恶之事。玄玄子长出几口气,才感觉心里憋得那口气顺出来一些。要是依着他以前的脾气,直接就劈了那龟孙子,结发夫妻为一体,孩子更是血脉相传,怎么就忍心为了一己私欲,将妻与子当成祭品残害至此?卜测抬眼看向玄玄子,又言道:“还要辛苦道兄走一趟……”动手不难,要解决那些脏东西也不难,卜测与玄玄子二人随便谁出手,都是手到擒来,然,禽兽可无半点人心良善,枉顾亲人性命,卜测与玄玄子却是不能不顾无辜百姓安危。故此,为保万全,还需兵分两路,里应外合才好。玄玄子点头应下,言道:“此事交于贫道,卜兄尽管放心动手。”言罢!玄玄子转身离去,几步间,身影便已消失在街道。卜测抚须看向悲愤无力的王家兄弟,他们还在曹家店铺面前不肯走,可店铺已经关了门,外面几个壮汉守着,他们想要过去砸门都不行。几个魁梧的庄稼汉子,此时却无助的好像孩子,徒然落泪,无能狂怒,恨不得代替妹妹,或者姐姐遭受这般痛苦。世间多有反目成仇,人情淡薄的一母同胞,他们兄妹之间这份亲情之心亦难能可贵。罢了!就看这份兄友弟恭,全家团结之心,也当得一救之。卜测抬起胳膊,看向右手,右手则光华一闪,一道算命幡握于手中。左手一挥衣袖,刹那间身上衣服变幻。那不染尘埃的素色道袍,换成了深蓝为底,黑白为衬的“得罗”,头上发冠也变成了如玄玄子一般的“逍遥巾”。手持算命幡,再加上这一身衣服,真有种寻常人眼中游方道士的高人感觉。“大哥,怎么办?这混账一走了之,他不开口,妹妹怎么办?”“三哥,你聪明,你快想想办法,怎么救咱姐?”“他娘的,曹德水这个王八蛋,他真不是个东西……我去杀了这个畜生……”王大财说着一抹眼泪,拿起锄头就要往里面冲。王大福手疾眼快一把拦住王大财,怒道:“够了,这个时候要先想办法救人,你现在闹起来,能有个什么用?”“这要是让咱爹娘知道,那不是要了他们老两口的命吗!千挑万选的夫婿,生怕委屈了小秀,结果就给她找了这么一个畜生,爹娘若是知道,肯定要怄死……”王大福有些崩溃,扔掉锄头,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压力都在他身上,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两年父母身体也不好了,要是把这个样子的妹子带回家,怕是老两口也会吓出个好歹。可不带回家,王小秀这个样子,还不知能……总不能让她……留在外面做孤魂野鬼。这般情况,本就可怜,若是临了临了,连个最后安身之处都没,他们这些做兄弟怎么对得起小秀?“啊啊啊!老天爷啊!谁能来救救我妹子?”王大福嚎啕一声,忍不住握拳捶打自己胸膛,这种愤怒感,无力感,以及乞求之心,未曾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有多折磨人。“算命测字,驱邪安宅。疑难杂症,药到病除……”几个兄弟都在崩溃大哭的时候,忽得就听见有个浑厚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王大寿抬眼看去,便见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个游方道士,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吟唱。连忙在衣袖,手背上蹭了蹭眼泪,让模糊的视力变得清晰起来,王大寿看向那走来道士。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长须飘然,看着仙风道骨,颇有高人风范。“道长,道长……”王大寿踉跄起身,顾不得没站稳,手脚并用的仓惶往卜测面前冲去。如同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王大寿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直接跪在卜测脚边,颤抖的指着身后的王小秀,哽咽道:“求道长救命,求道长救命……”“道长,您活神仙下凡,求您想办法救救我妹子,只要能救活我妹子,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命都可以给您……”向来机智的王大寿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此时脑子糊涂的跟浆糊一样,所有情绪都被悲伤与恐惧排斥出去,他只知道眼前这个道士或许是王小秀活命的希望。“起来!起来!贫道是医病救人的,要你的命做什么?”卜测伸手将王大寿拽了起来,抬眼看向后面,言道:“莫急,莫急,待贫道看看你妹子情况,她是中邪,还是疑难杂症?”急惊风碰上了慢郎中,王大寿怎么能不着急?眼看王小秀那吊着的一口气都要没了,他不急才怪。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来的,用力拉着卜测,恨不得直接把卜测扛起来往王小秀那边跑。王家其他几个兄弟一看这情况,都愣了一下神,而后连忙起身过来拽卜测。“道长,您快看看我姐,她不知道被那歹毒的曹德水施了什么邪术,一下子就成了这个样子……求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姐……”“道长,求您出手救命,只要我姐能活下来,我们家倾家荡产多少钱都给您……”王小秀的情况太过诡异,王家兄弟已经对大夫完全不抱希望,他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法子能救人。但,当他们看到道士之后,脑子一下子就闪过亮光。这种诡异情况,肯定是中邪了啊!找大夫当然没用,但是找道士,肯定能为王小秀求来一线生机。“好说,好说,贫道若能治,不需诸位多说,自会尽心而治。”卜测从跪了一地的王家兄弟中走过去,蹲在了王小秀的身边。血肉尽失,气若游丝,果真有出气没进气,脸上死气缠绕,若是按照这个情况来看,顶多还能撑一个半时辰。“哎呦!怎么弄得这么惨,好生严重!这一条命,去了九成九,就剩下不到两个时辰的寿命……”一听卜测这话,王家兄弟脸色一变。嘭嘭嘭……王大禄不停的磕响头,几下下去,额头上红肿可见。“活神仙,道长,高人,求您救命,求求您想想办法,只要能救我妹什么办法都行。或者……或者,您把我的命分给我妹,对对对,您把我的命分给我妹妹,只要她能活下来,不求她多健康,哪怕是瘫了,残了,我们都认,我们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只要她能活着,活成什么样子都行,求您大发慈悲,开开恩,救救她。她才二十岁,那么知道疼人,那么乖巧,那么好看的小妹,曹德水他怎么忍心……她不该落得这般下场……”王大禄语无伦次,以前他看到村子里有人离去,那家亲人哭的凄惨,拉都拉不起来,他还不以为然,此时方才知,这种感觉有多么痛苦。刀子不插在自己心上,的确不知有多么疼。王大禄一磕头,其他兄弟也都开始磕了起来,卑微的乞求。他们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当筹码,唯有以自己尊严卑微的乞求妹妹活命的机会。卜测伸出算命幡挡在王大禄的头下,言道:“行了行了,别磕了,再磕这两个时辰的寿命都被你磕没了……”“贫道只是说她凄惨,又没说不能治。”王家兄弟一听这话,又愣了愣,他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起来,擦一擦鼻涕眼泪。”卜测抚须言道:“你们总不会让贫道在这种地方动手吧?”总得把人抬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不是?“哎!好好好,我们都听您的,都听您的……”王大寿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拿衣袖抹了抹脸,就要爬起来,但刚才哭的太用力了,一下子根本就忍不住,这身上也感觉浑身无力,四肢发软。这个样子,别说出力抬人了,连起身都踉踉跄跄。“哎,算了,你们先喘口气,歇个力,贫道先简单扎两针,吊一下她的命。”卜测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伸手如袖筒,一进一出,手上便捏了几枚银针。掀开被子,直接隔着衣服将银针插入王小秀体内。几针下去,明显可见王小秀呼吸比刚才有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