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中年男子的身后,还有一名女子,哭得花容惨淡,抱着一个婴儿也小步跑来……沈默轻轻的放下陈仁美的手,肃立一旁。只看着这两个还没扑到近前,己经糊满了泪水……
“我儿!阿爹在此……”陈老爷半跪在陈仁美身边,扶着他的脖子唤道。
“爹……孩儿不孝……”陈仁美望着父亲喘息着道,嘴角的血沫不断的涌出……
“相公……”陈仁美的老婆也哭着扑了上来……沈默自然而然的被挤去了一边,只觉鼻头一阵阵的酸楚涌了上来。看着陈仁美的手虚虚的在空中握了一下,随即软软的垂了下来……
“我儿(相公)!”
凄惨的哭号声顿时响了起来……
“王远图!”沈默抽了抽鼻子,扭头喝道:“带几名好手,再加两名箭手!追杀贼人!”
“是!”王远图接了令,一挥手,带了几人冲出院去。
“陈老爷,陈少夫人节哀……”沈真含泪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
扶起了哭得老泪纵横的陈老爷,沈真先是深深鞠了一躬,这才扬声道:“今日寒家不幸遭遇贼人,各位乡邻不畏凶险,冒死前来相助!我沈真在此多谢了!”说着话,又是鞠下了腰去。
沈默听到父亲这般,忙也躬着身子,向四下前来相助的乡亲族人们致谢。
“乡邻亲友们今日大恩,寒家无以为报,各家各户,但有伤亡损伤,寒家自当一力承担。各位义邻来此一趟,我沈家上下也自有一番心意。小老儿在此再谢过各位亲邻好友们!”沈真再鞠下了腰。
“今日有致伤残孤寡者,小弟沈默在此誓言,必将一力承担其与家人终老……至于陈老爷……日后但有所需,只管吩咐,小侄必定竭尽所能!”
“唉……”陈老爷只是摇了摇头,挥手示意这时候才跟上来的婆子们,扶起哭得几乎昏死过去的儿媳,叹息道:“吾儿虽殒命于斯,也是义之所在,大家都是乡邻,守望互助自是本份。沈老爷、默哥儿见外了。小老儿心中纷乱,不便多留,这便带我儿家去。各位恕罪。”说着话,随意拱了拱手,命家人抬起儿子的尸身,径自回了家去。
望着陈老爷萧索的背影,和哭到脱力被人半扶半拖着带走的陈家儿媳,沈默心里一阵阵的全是懊恼……环视着院中纷乱的人们,正在照顾伤者、收拾死者、巡视戒备。沈默只觉自己无用之极……一个朱元璋,三番五次的把自己逼到这般境地。这次居然祸及街坊!自家用瞒天过海之计,用猪笼带了大批人手和甲胄回府,又用周芷若姐妹扮了星月姐妹来降低敌人的警惕性。满心以为可以将朱元璋一伙一网打尽!现在来看,重要的几个人物却都是逃了出去,尚不知王远图能否追索到一二。
这……难道便是气运么?自己当真是逆天行事了么?沈默不由得仰头望向了微微渐亮起来的天空……贼老天!你究竟是想闹哪样啊?若是杀不得朱元璋,又何苦让我顶了这沈默的名头穿到这世上?若是杀得了朱元璋,怎么三番两次叫他逃脱?
你倒底想怎样嘛?
忽然,沈默心里陡然想起一个可能,心里不由得顿时凉了半截!
朱元璋一路冲出了沈府,趁着混乱,很快便逃出镇子,伏在镇外约好的一座山崖边等待大伙聚集。
红娘子死了,自己己经失去一个有力的帮手。朱元璋打心眼里不愿周德兴与汤和再出什么意外!
这两人可以说是自小相熟,情深义重。若是没了这二人相衬,自己只不过是个乞丐一般的和尚。
老天爷,千万莫让大哥、二哥出了甚么意外才好!朱元璋不禁在心里默念道。
自家三次的必杀之局,居然一次次被沈默躲过。这次竟然还中了他的圈套,几乎全军覆灭!自己也是连着拖了两个垫背的,损了一自家的一大助力不说,又损了周大哥费心结纳的两名内家高手!这才逃出生天。
老天爷,你莫非当真要绝了俺朱重八么?似俺孤儿一个,己混成谷底泥一般的境遇,你竟还不放过?
俺周大哥好容易才聚了几十人马,正想着占了沈家别院,扯起大旗,干上番事业。自家跟了他去,早晚也能博上个富贵一场。这一下,看来又是一场空。
贼老天,当真见不得穷人穿条裤子么?
“有人在么?”
正伏在一块岩石后面暗咒着这贼老天,忽然听到一声轻唤。朱元璋小心的伸出头去,正看到华英雄左顾右盼着,轻轻的呼唤道。
“这里!”
朱元璋招手唤了他过来,两人一起躺在块岩石后面歇息着。
“华兄弟,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其它人怎样?”
“朱大哥,你是没看着,后来全镇的汉子都跑了过来!俺见着势头不好,看着有只狗洞,从那钻出去,才趁着乱跑出来的。别的伙计都陷进去了,没几个逃出来的……”华英雄身上不知是紧张还是跑得太急,出了一身的毛汗,敞着领口透着风。
“华兄弟,快把领口扎好。这么着极容易惹了风寒。”朱元璋可不想万难才跑出来的同伴再得了风寒。这情形来看,只怕下一步便是要亡命天涯,若是再生了病,那就没什么活路了。
“朱大哥……”陡遇关心,华英雄心中一热,叹息道:“除了俺兄弟,这世上就数你对俺最好了……可惜俺那兄弟……”想起殒在院中的弟弟,华英雄的眼中不禁又滴下泪来……
“华兄弟客气了,咱们共历生死,本就该相扶互爱。”朱元璋心中一动,目光炽热得望着华英雄道:“不如,咱们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华英雄的眼光也热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