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这日洛阳上空,突然之间黑云密布,仿佛是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郡监韩琪此时也已经探知义军来夺洛阳城了,就立即登上城头指挥布阵。车兵将领首先将四百乘战车开出了东门,他们迅疾的在东面辽阔的平原上摆了两个长方形的战阵。步兵将领紧随其后,在车兵的后面布置了四个军团,一个步兵军团大约有一万人,加上车兵和骑兵,约有五万人左右。韩琪刚刚布置完毕,就已经听到东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阵阵号角声和战鼓声。仔细观望时,只见东面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长线,这条黑线越变越粗,最后变成了人山人海,他们难道就是被秦国称之为所谓的群盗吗?
在这支兵团中,大多数人都是给秦国服役的更卒,还有许多是秦国的降卒,所以他们也都穿着黑色服装。因为他们非常痛恨秦国,所以在反秦的队伍中都表现得非常积极。兵马越来越近,排在最前面也是车兵军团,大约有六百乘,义军越来越近,那些战马的踢踏声、鼻响声、嘶鸣声,还有车轮的滚动声,声声入耳。后面跟随的就是骑兵军团和步兵军团,也都排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前进。战士的脚步声,胸甲的摩擦声,兵器的碰撞声越变越大。还有那些军旗被大风吹动的猎猎声,战士的击鼓声,交织成了一片行军交响乐。韩琪看到义军的阵容如此浩大,简直可以说是汹涌而至,又仿佛是海潮来袭,他的心里就震惊了,因为这是他为官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自从始皇帝统一六国以来,谁敢发动战争?谁敢带着这么多的军队前来侵犯大秦的土地?这真是头一遭呀,看来是来者不善。郡监的心里直犯嘀咕,他就严密地注视着义军的一举一动。义军来到距离秦军阵地大约有五百米开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韩琪没有想到反叛者竟有如此之多,光从阵容上判断,眼前的人数不下十万,还有那远处看不到边际的。不过郡守不是在荥阳作战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叛军到达了洛阳呢?难道是郡守他打了败仗?还是他已经为国……韩琪想到这里就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后悔没有把所有的兵马调到城中来,出城时只在城中留了五千名箭弩手,如果秦军交战失利,敌人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怕是就危险啦。不过韩琪心想,他的那五千名弩手可不是吃素的。韩琪想到这里,就表现出了异常的镇定,他想用此方法先来安定人心,稳住局面,然后再大战一场,给叛军一个沉重地打击,同时也给秦军涨涨威风。他想到这里,一股热血便涌上心头,突然放声大笑道:“叛贼!楚寇!你们虽然人多,但都是乌合之众!为何不好好地做大秦的子民?却要造反,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怕死吗?”秦军将士听到他们的主帅底气十足,精神为之一振,便屏住了呼吸,想听听对方是如何回答的。
这时从义军的阵地中间驰出一辆精固的战车,车上的大将就是威风凛凛义军统帅周文。他由一名驭手驾车,两名甲士保护,来到阵地前沿高声答道:“秦施bao政,残害生灵,我们陈王横空出世,倡导天下反秦,其目的就是要打进关中,推翻bao政。听说大人是han国人,您难道已经忘了亡国之痛吗?”韩琪冷笑道:“秦国统一天下已成定局,所谓三王五帝有道统,夏、商、周、秦承天命。那个陈胜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戍边的小卒,能有什么本事,你们却追随他犯上作乱,真是一群不识时务,违反天意民心的暴徒!想当年六国那么多的贤相、良将、国士、豪杰,曾大搞合纵之策,联百万之众,都不是秦国的对手,而你们不过是一些游卒贱民,山贼草寇,还妄想开创什么尧舜之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秦国的宝鼎难道就是你们可以觊觎的吗?”
周文闻听此言,义正词严道:“不错!三王五帝有不同的禅让方式,夏、商、周、秦也有不同的继承法,可是只要能配合时势,顺应了天意民心,就是仗义的xx家。况且英雄不问出身,陈王虽然出身士伍,但能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这就是掌握了权宜应变的能力,掌握了权宜应变的能力就是察觉到了安危与祸福的契机,况且他还能小心谨慎地选择进退去就,正所谓主持正道、仰仗大义,因此我们的军队就能做到进退有序,刚柔有度,打起仗来自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今奉张楚王之命,率领三十万将士到此,就是为了踹平秦关,而你却凭这区区数万兵马,怎么能够阻挡我踏破秦关的滚滚车轮?我还是劝大人尽早认清形势,倒戈降楚,与我王共同开创一个仁政清明的尧舜之世吧?”
韩琪一听周文的这番言语,心中不觉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这个周文真还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粗俗之辈,他的胸中有很深厚的文化底蕴,就只好笑着说:“你虽然能狡辩,但却不知会不会打仗?我今日一定要把你捉住了挖心、掏肺!”周文见韩琪的态度非常强硬,就驰回阵地,来到中军的帅旗下指挥。他的左侧是王武、邓忠,右侧是何直、杨胜四员大将。孔范、孔龙、袁翼、文鸾四将分别率领骑兵。步兵分成若干个军团,分别有两名正副将尉带领。
韩琪不愧也有大将之风,他看到眼前的情景,并不慌乱,而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胄和佩剑,然后走下城楼。昂首阔步地来到提前备好的一辆战车前,从军士的手中接过兵器,是一杆长长的铁戟,然后敏捷地跳上了战车,断喝一声道:“出城!”驭者就打马跑出了城门,战车迅疾地来到了阵地的最前沿。韩琪等车子停稳后,再次环顾了一眼义军的阵容,他那种大国上将的风度令所有将士心生敬畏。
就在周文拔剑出鞘、剑指前方的同时,韩琪也拔出了佩剑,然后对着士兵高声下令道:“将士们,准备战斗!”后方的秦军一起吼道:“杀!杀!杀!”气势高涨、声震霄汉。周文也愤怒地道:“如此,只好决一雌雄!”于是回头对义军的军团下令道:“将士们!楚、秦不共戴天!有秦无楚,有楚无秦,冲啊!”义军将士听到周文的号令,前面的甲士就驱动着战车向前方冲了过去,两个步兵军团紧跟其后。秦军却相向而来。顷刻之间,双方的将士杀声震地,车声隆隆,万马奔腾,战尘旋即弥漫了整个天空。双方刚一接触,就听见各种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嘈杂而惨烈的震响,仿佛是天崩地陷……
双方激战多时,阵地已经混乱不堪。因为秦军的人数较少,他们跟在车兵后的也有两个军团。双方经过一场剧烈的战斗,局面就越来越不利于秦军了。韩琪在帅旗下的战车上看到眼前的情况,就果断地下令骑兵从两侧杀出去掩护,其余的将士全部撤回,此时洛阳城的护城河里全都是秦军。洛阳是座大城,东侧的城墙上开有三个门洞,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进城,吊桥上也是人群,一齐向城中撤退,尤其是城门洞里,更是乱糟糟的。韩琪最后也在甲士们的保护下撤离了战场,他从中门进城,然后跑步来到城头上观望。只见义军的部分步兵已经攻到了护城河边在抢夺战利品,远处义军的车兵又重新向城下冲来。韩琪就赶紧下令吹响撤军号,将骑兵也撤回城中。秦军的骑队就从三个门洞同时奔驰进城。城上的军士看见秦军都进了城,就赶紧扯起了吊桥,关闭了城门。韩琪观望了一会儿,只顾冷笑,于是命令箭弩手准备。秦国的箭弩是天下闻名的,韩琪出城前,在城上安排了弓箭手,又在城中安排了足弩、机弩和车弩,这种箭射程较远,尤其的车弩,因为箭头又粗又长,射程都在千米开外。
义军的车兵攻到城下就被濠沟挡住了去路。周文见此就果断下令车兵后撤,前面交战的那两个军团和骑兵军团从两翼散开后撤退。然后让后面等待的步兵军团再次攻城,他们推动着巨型攻城器械,由远而近,徐徐逼近,来到濠沟边,将器械搭在护城河上抢渡濠沟。攻到城下的军士就架起云梯开始攻城,喊杀声惊天动地。只见城上有十几个秦军副将,他们声嘶力竭般地高喊着,指挥着,命令军士放箭。城上顿时万箭齐发,秦军还把擂木、石头、硫磺等引火之物一齐抛下,再用火箭猛射。如此一来,那些可怜的攻城义军就被射死、砸死、烧死的很多,有些结构复杂的巨型云梯也被火点着了,冒着熊熊的浓烟。
双方又战了一个多时辰,义军的阵地上就堆满了许多尸体,城下的大火又把尸体烧得焦臭难闻,令人作呕。这时秦军的中远程箭弩又开始发威了,只见洛阳城中,箭如飞蝗般地射了出来,锋利的箭镞如同雨点般的倾泻在了义军的阵地上,将士们就急忙用盾牌遮挡,但还是伤了不少人。周文见义军无法前进,就让军士对射。可是他们的射程远远比不上秦军的远,所以处处被动起来。反而城上的秦军,个个都能以死相拼,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补充上来,他们也用各种防守器械进行反击,义军的巨型云梯也都无法靠近城堞。其中有一位名叫武安成的秦军将领,十分勇敢,他的身上连中数箭,但依然指挥战斗,毫不退缩。双方直打到天黑,周文只好下令停止战斗。这是义军自西进以来的第一场大战,也是一场恶战,义军伤亡不下两万人。秦军伤亡约有几千人,因为他们都是秦国的正规军,所以最后还是死死地守住了城池。
当天晚上,冷月当空,在城下的义军军营里,将士们一齐在清扫战场,有的护理伤员,有的掩埋同伴们的尸体,那些白天参加战斗的将士,因为已经非常疲乏了,就在营地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