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然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平平淡淡,所以便叫浮生吧。
陈阿娇是这样说的。
可是他想的,和她不一样。
但是孩子的确是叫做浮生。
刘浮生么,
想着总是有几分古怪,可是浮生——多好的一个名字,
他心底是压抑不住的狂喜,站在那里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中了,她给孩子起名叫做浮生——是不是也带着那几分意思的呢,
他不敢问,看着她疲惫却带着慈和的脸,便体味了她新成为母亲的温柔。
她很疲惫,喝了点汤,想要抱抱小浮生,可是小浮生一到了她怀里就哭,她有些头疼,摸着孩子的额头安抚他,只是很快又累极,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从始至终没有发现刘彻的存在。
他看着小浮生,又抱过了他,来到陈阿娇的床前,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孩子的脸,软软地,他一戳,那本来就皱巴巴的小脸一下就皱得更厉害,原本开始停下来的哭声立刻就被放大了,“呜哇哇哇……”
这分明是刘彻在欺负人!
他那哭声就像是控诉,一下就吸引了房间中人的目光,刘彻那手指伸出去,就点在小浮生那软嘟嘟的小脸上。
众人都看着刘彻,却让他忽然有些尴尬起来,咳嗽了一声,状如无事地收回手,只是抱着小浮生。
不知道是谁窃笑了一声,最后整个屋室之内竟然都笑了起来,就是郭舍人也闷声偷笑。
刘彻乃是大汉朝九五之尊,这群人竟然也敢取笑,他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郭舍人,你来说说?”
这毕竟还是皇帝,是平时连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他这板着脸一说话,别人也就不敢再笑了,可是郭舍人却不一样,他平日里便跟刘彻嘻嘻闹闹,这个时候更是好机会啊,他顿时凑上去,看着他抱着的那小浮生,笑了一声:“我们只是觉得好笑,就笑了,对吧小浮生?”
郭舍人这人生得一副滑稽的脸,一向便是刘彻面前逗趣儿的,这个时候那眼睛眉毛挤作了一团,却让刘彻怀中的小浮生看见了,顿时就咯咯地笑起来,伸手去抓郭舍人的手,郭舍人吓了一跳,却被刘彻拍开。
“一边儿去……”
刘彻语带威胁,却将自己的手指递给他,那小小的手掌只能不是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指,还是咯咯地笑着……
李氏在一旁欣慰地笑了,看了已经睡熟的陈阿娇一眼,叹道:“老天保佑,总归是母子平安,大家都出去吧,别搅扰了夫人的休息。”
小浮生咯咯笑着,这孩子是生来就会笑的,只这么一笑便让人什么愁绪都没有了。
刘彻等众人走之后,却慢慢地坐到她榻边,看着她形容憔悴的模样,却抱着浮生,俯下了身子,埋头在她颊边一吻,却叹了一声,“朕,绝不放手。”
他抱着浮生走出去,到了外间,却看到张汤等人都在,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了,他坐在了以前陈阿娇坐的那个位置,将小浮生抱在怀里,说道:“朕听郭舍人说了情况,不过不清不楚的,张汤你当时也在,且告诉朕,发生了什么?”
主父偃也在这边站着,他看着前面的刘彻——这便是当今的皇帝了,掌握天下生杀大权,怀中却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上去很是不协调。
不过,如果要问方才的事情的话——
他又悄悄看了张汤一眼,这事情,可就有些意思了,张汤之前的那些事情,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管怎么说,张汤跟陈阿娇之间的交集已经很深了,不是说斩断就能够斩断的。
推恩令的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说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这么远的事情,单单是这局势乱了,便会让陈阿娇不高兴。一者,她要做生意,眼看着就要到洛阳那边去扩展了,可是如果淮南王叛乱,因为这件事情攻打长安,洛阳便是首当其冲,乱局之中,陈阿娇这样的小商人是讨不了好的——不过这个理由怎么看也是有几分牵强的,更重要的是,谁也不希望看见战火。
也许在陈阿娇的心中,是更不喜欢看到张汤这么个优秀的酷吏,被刘陵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毁掉吧?
所以在刘陵走之后,陈阿娇才会立刻出来去找张汤,当时他与陈阿娇对望了一眼,却是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的。
这个时机,根本不是推恩令应该施行的时候,张汤那种荒唐的做法,也该停止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刘陵会因为那一份公文去而复返。
张汤上前一步,略去了刘陵那一段不提,将事情说了出来,声音平直到极点,却让后面的主父偃冷笑了一声。
只是刘彻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么,推了阿娇的,是何人?”
张汤沉默,刘彻一挥手,让别的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他看得出来,张汤不想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是想到他制定的计策,便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横插了进来:“张大人不想说,不若小人帮你说了如何?”
张汤扭头看去,却是主父偃从后面站出来,对着刘彻一拜到底。
“你说要代张汤说出那祸首,你又是何人?”刘彻眯了眼,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主父偃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施施然道:“小人主父偃,乃是一杯酒楼的掌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