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秋一股脑儿倒到他被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这些都是你的,晚饭爱吃什么,鲅鱼饺子?酸辣牛肉粉?还是喜欢吃菇丁鱼片大碗酸面?要不全都做了,只管挑你自己爱吃的拿。”
阿福怔住,似乎根本未曾听说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光是听着叫法,便觉得很好吃很厉害的模样,咽了咽口水道:“真的吗?阿福真的可以吃这么多?”
朝秋狠狠点了头,愈发让阿福欢喜起来,只是又悄悄说了一句,“阿娘阿爹没得吃……”
那个模样,像极了在井叠庄时,夏然夏晚想要多吃一些,叶氏怕他们积食便扣住了,夏晚最爱这般委委屈屈。只是那两个小的是做样子,阿福却真的是伤心至极。
朝秋心中揪疼,忙将他的视线引到了糖果上,让他自己挑着尝味道,每一种都不同。沈观书收到朝秋的眼色,坐在床边,阿福倒也懂事,晓得配合,无论是张嘴露舌,抑或是切脉摁穴,虽然身体时而微微的痛意,但到底有了吃的不再吭声。
这般过了须臾,沈观书脸色慢慢凝重起来,不再如方才那般云淡风轻,对着朝秋点点头,示意出门一叙。
朝秋将桌上的点心包打开,每样只有一小口,不会令他吃撑了,只让阿福自己吃完睡会儿,便轻轻关了门,走到正屋里。
聂伯已经不在,似乎是出门了。
这处宅院靠近仙肴馆不远,不将人带到仙肴馆后院,最怕走漏风声。
阿袖泡了茶,早已退得无影无踪。反观阿幼,却是去灶间忙活开了,想着办成了一件事,晚上好好让少主压压惊……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受惊的……
“似蛊非蛊,我先去一直走入一个误区,总觉得若是体内的毒并非死态,便断定应当是蛊。可这般看来,我着实有些武断了。”沈观书就着桌上备好的纸笔开始描划,“应当是类似的一种寄生带毒之物,也许是直接喂服用,也许是从血脉破处种入。如若没有药物压制,便会侵袭体内五脏心脉。如这小儿,似乎并未病发过,身上白净的很,并无抓咬之处。先前我所见之人,身上多有斑点,因为皮肤尚黑,恰似被海风吹一般,并不特别。只是我能判定,此人先前毒发多次,也不知是否无药可吃,还是自己私扣下来。”
朝秋顿时交握住手,咬唇问道:“私扣……难道他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着要逃走。想来病发之时必得难受至极……沈哥哥,你可有办法找到他。我们救走阿福是其一,想要找到此人才是真正的目的。”
沈观书手中的笔并不停歇,想了想道:“如若真是那人,我倒是有办法查出。只是夜间影蜂躲藏于暗处,今日已迟,想来他对阿福带走一事有所察觉,必当会抗衡一二。”
事情有了眉目,朝秋并不急于寻出那人,点点头道:“嗯,就听你的。想来经过这一夜,那人应该会分清我们并非是敌人。希望他不是蠢人,以为我们诈他罢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子话,便不再提这件事。倒是朝秋,如今对涂州也算熟识,知晓沈观书一时半会儿并不走,饶有兴致地与他说些异城风情,兼而说出一些只有在医书上见过的海物。沈观书对此大有兴趣,一时间交谈甚欢,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的时候,颇有些忍俊不禁。
待到阿福惊醒之时,哭闹着要寻爹娘,朝秋一时没了主意,阿幼正前来接人,晚膳已备至得当。见朝秋这般苦恼,便笑呵呵地上前,忽的将阿福抗到了肩头,让他像鸟儿一样俯瞰,“阿福不怕,哥哥带你像海鸟一样高飞,飞个几日,你便能寻着你阿爹阿娘。现在跟哥哥去吃好吃的,可好?你先前晚饭吃什么?喜欢吃甚?都跟哥哥说,若没有我便去做来。”
阿福初时的后怕,此刻隐隐有些兴奋起来。都说小孩子是最爱抛高高骑大马的,被阿幼这般抱着玩着,便也忘了方才的苦恼,撅着小嘴报出来,“晚上一向吃荞麦面,偶尔能吃上黑面饼子……那些好东西是给大人们吃的,阿福有次偷偷吃了一回,阿娘便打阿福了……”
阿幼暗暗听着,并不接着挑他的话往下问,只说道:“那今晚阿福只管放开了肚皮吃,虾饺子能一口咬出鲜汁,鱼丸子又烫又香,嚼着可有劲……你可爱吃炒河粉,待会儿也有哩……”
这一晚上,阿福颇有些卸下心房,阿幼也像个大小孩一样,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他哄着一同睡了一张床。
待到第二日,几人相继早早醒来,阿幼的芭蕉甘露都未收集满一瓶,便见那个神医之孙对他点头一笑,两人年纪相仿,只是一个通身的淡然儒色,另一个面上看去是个爱笑之人,谁也不曾知道他腹中知晓多少东西。
那影蜂已经朝着外头飞去,后面跟着的暗卫着实震惊不已,心中暗暗记住,将此事报于首领,想来以后定有些用处。
一处偏僻的院子附近,影蜂嗡嗡停住,落在附近的霞草上,并不再飞动半步。
一个躬着背抗着咸鱼干的小贩从破屋里走出来,似乎要赶着去摆早市一般,时而抬起头看旁边路过的偏院,眼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