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匆匆赶到她的身边,摊开了身体,脸上则带着极为满足的微笑,一霎间便幡然睡去。
而且睡得是那样恬淡自然,好像她身下不是沙土,而是世间最温暖舒适的地方。
庞统忽然全身大震,闭起了双目。
诸葛亮奇怪地看着他。
只见他倏然又站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眼睛仍然闭得很紧,内心似乎正强烈地天人交战着。
良久,他终于放松了身体,睁开了双目。
他的双眼犹如闪电,脸上竟也出现了如江四九一般顿悟了然般的微笑,整个人的面貌为之一新。
接着他做了一件诸葛亮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做的事。
他扔掉了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囊,解开了腰间的佩剑,也扔在地上,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他脱下的是他穿了五年的又脏又破的袍子,把它毫不在意地甩在地上,露出内里洁白如新、干净整洁的衣物。
诸葛亮不由开口问道:“庞兄,你这是——”
庞统的微笑转为大笑:“你还不明白么?”
诸葛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能说出话来。
庞统指着地上的破衣道:“那地上的,便是过去的我,是装作的我。”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回复了先前的傲气,再捡起地上的酒囊摇了摇,侧耳倾听里头的声音,然后放下来道:“这一个,才是真正的本我。”
他露齿接着道:“原来做自己的感觉这么好!”转头看了诸葛亮一眼:“贤弟,你还在抱着过去的自我不放么?”
诸葛亮忽然明白他脱衣服的用意了。
因为庞统本人并不是一个不爱干净的人。相反,他的洁癖比他诸葛亮还要严重,而他总是穿着这身衣服、腰间配着一把锈铁剑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试探别人而已。
说到底,他的自傲有一部分是自负才学,但有一部分不过是因为极度自卑于容貌,而物极必反生出的极度自负罢了。
说到底,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在乎自己的容貌,所以但凡有谁对他不敬,他总是要疑心到自己的容貌上去,因此便故意将身上所有的一切都配合着丑陋的容貌,以此来看谁能从外表看入自己的内心。
如今他将外袍除掉,可见他已经想通了。
他已抛弃了身上所有的包袱与阻碍,准备表里如一地继续未来的生活。
忽然庞统睁大了双目,当中射出慑人的精光,看了他一眼。
诸葛亮被他一眼看了过来,只觉被他击中了什么致命的要害似的,浑身一热,心乱如麻,却不知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然后庞统大踏步走了过去,抓起江四九的手,把她扛了起来,就像过去他常常扛她一样,不过这次没有不甘与怒气,倒是充满了平静。
诸葛亮拾起他的锈剑,在他身后道:“庞兄,这剑你不要了么?”
庞统头也不回地笑道:“当然要!贤弟帮我收好,我下午也来磨它!”
诸葛亮再问:“你……要把她扛到哪里去?”
庞统道:“当然是扛到她住的地方去。”
诸葛亮不由愕然:“什么,你难道要在我叔父的家中扛着她来去?”
庞统回头反问道:“有何不可?”
诸葛亮道:“有何不可?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叔父极为守礼,你若这么扛着她在家中走动,他可能会把你们逐出府去。——你要知道,这可不比在外面,不能这么鲁莽行事。”
庞统叹了口气,道:“且不说这个,你叔父重文轻武,连驻守府中的将领都要出去才能习练武艺,长此下去,刘繇一旦攻来,你们要用什么抵挡?”
诸葛亮摇头道:“我也不知!但叔父似乎并不在意。”
庞统沉默了一阵,忽然道:“你有没有投书孙策或者周瑜,告诉他江四九在这个地方?,又或者和他们联系,对刘繇成两面夹击之势?”
诸葛亮叹道:“我倒是曾有过你刚才的第二个想法,也曾对叔父旁敲侧击过,只可惜叔父此职是袁公路表奏得来,他又以为孙策不能忠于袁公路,所以不肯与他联手。”
庞统闻言,道:“诸葛叔叔果然信义为先,但是此地守备如此松懈,兵丁又少,袁公路离此处实在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贤弟,你们真该早作打算。”
诸葛亮苦笑道:“我岂不知?只是……”他再长叹一声,道:“可惜在这里我做不得主。”
庞统道:“我看刘繇来攻,也许就是这一两旬中的事了,你们真要坐以待毙么?若是身死于此,你真能甘心么?”
诸葛亮再次苦笑道:“当局者迷。庞统可有什么妙计助我?”
庞统摇头:“此计我即便出了,你也不会听的。”
诸葛亮道:“的确,若是庞兄劝我独自逃走,我决计是不会听的。”
庞统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陪着你留下来了——尽管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的叔父。”他的双眼转向江四九沉静美丽的面容,道:“在这之前,我们把她送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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