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太太身子颤了颤,先是狂喜,随后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盯着陆晚,眼里带了丝警惕跟忌恨。
绿枝紧盯着文三太太,一步不错地挡在拱门前,冷着声音请道:“太太该回屋歇息了!”
“你——”文三太太一腔火气窜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绿枝,手扬到半空中,被陆晚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终究没敢落下去,到了嘴边的骂声也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心头飞快地盘算开来,老爷回来了,这丫头必定不敢对昕哥儿怎么样,可她刚才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渗人得很,惹急了她,她真敢……老爷又护着她……这事儿得另想法子才行,不能让她占了先!
陆晚却根本没功夫理会文三太太,转头问竹青:“已经进了门了?”
“还没……”竹青顺了口气,忙摆着手解释,“赖大叔赶回来传的信儿,说是咱们老爷跟二老爷在半道上碰见了,正好一路回来的。老爷他们这会儿应该刚进了城,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家。”
陆晚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玉墨:“院子都收拾好了?”
“前两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屋子空久了,难免有些冷清。”玉墨笑着点了点头,余光扫了眼戒备地站在柱子后的文三太太,斟酌着建议道,“老爷回来得急,也不知道今儿歇在哪儿。姑娘看,可要让蔚南院的小厮先把炭盆烧起来?”
“都烧起来吧,这些事儿你看着安排就是。”陆晚轻轻舒了口气,不置可否地朝玉墨摆了摆手,眉间多了丝轻快的笑意,也懒得理会文三太太了,示意几个丫头跟着一道,风轻云淡地出了正院,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剑拔弩张只是旁人的错觉一般。
文三太太呆愣地看着陆晚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来,原本压着的恼怒愤恨骤然爆发,直气得面色铁青头昏脑涨,满院子乱骂。
申时三刻,雪渐渐大了,陆府门前却是一片热闹——陆家两位老爷带着一众奴仆随从到了家门口,门房的小厮欢喜地迎上来打千作揖行礼问安,陆家二房三房的管事婆子陆续围上来,不停地指挥着人,牵马的牵马,搬东西的搬东西。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外院管事奔出来,指挥着满院子的小厮,有条不紊地迎着两位老爷。陆承辉跟陆承熠一道在大门口下了马车,也不回房,裹着披风匆匆忙忙往大房去见了大老爷陆承耀,兄弟三人免不了又是一阵叙话。
直到酉时初,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才各自回屋。
赖大管事早在院外候着,见陆承辉出来,忙上前问了安,一面引着陆承辉往蔚南院走,一面瞄着陆承辉的脸色,含糊地咳道:“老爷,夫人一早就到蔚南院来了,说是有事找老爷商量。小的瞧着,夫人脸色不大好,像是病了……”
陆承辉点头嗯了一声,脸上波澜不兴,看不出半分情绪来,脚下未停,一径进了蔚南院。
早有婆子在院外瞧见了人,忙飞奔进去传了话,不多时,便见文三太太面色憔悴地从屋里迎出来,扯着嘴角,勉强笑着朝陆承辉行礼:“老爷回来了……”
陆承辉的视线在文三太太身上不过略停了停,像是根本没注意到文三太太满脸的委屈跟苦涩一般,略抬了抬手,声音温和地示意文三太太:“不必多礼,进屋坐吧。”说完又回头吩咐赖大管事,“给太太上杯热茶。”
赖大管事忙答应着,瞄了文三太太一眼,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从台阶上退下来。
文三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呆愣愣地看着陆承辉的背影,怔了片刻,才猛地回过神来,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火气跟慌乱,跟着进到屋里,在门口处顿了顿,看着兀自解着披风的陆承辉,犹豫片刻,咬了咬牙,磨蹭上去,瞥着陆承辉的脸色,压着眼圈儿幽怨地哭道:“老爷可算回来了!我心里这口气总算能松下来了……老爷不在,我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儿行错一步半步的让人看了笑话。如今晚姐儿也大了,又极有主意,我这个当母亲的既要管着家事又要顾着他们姐弟,难免力不从心。晚姐儿面上不说,可我也知道她对我这个母亲不满意。就连对着昕哥儿,她也冷淡得很……”
“既然忙不过来,就索性歇两天。”陆承辉解了外头的披风搁在矮榻上,从文三太太身边绕过,眼皮都没抬,声音仍旧不疾不徐的,透着股让人心静的温和,“阿晚如今大了,也该学着掌家理事,太太也能少操些心,这是好事儿。时候不早了,太太先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