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蓝这话,是先一步替潘氏回绝的意思了。
这位洛才人进宫不过数月,她又是从抚州那等遥远的地方来的,既不知根、也不知底。
皇后的身体,岂能随意地交给她一个外人去治疗?
万一她包藏祸心,有什么邪念,暗中对皇后不利的话,皇后这具本就虚弱的身子骨,岂不是雪上加霜了!
潘氏也说:“此事,确实不用……”
“妾身之所以有这个提议,正是考虑到,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是男人,寻常时候连为您诊脉,都要隔着一层布巾。就算他们的医术再高明,颇多避讳之下,给出的对策也未必可靠。”
“可妾身,能切肤替您诊脉,帮助您缓解身体的不适。”
见潘氏沉默不语,景蓝的神色也有一丝隐蔽的警惕,林漪直言道:“娘娘是否总受到噩梦的惊扰,夜间睡觉也睡得很浅,很容易就醒了?”
“你怎么知道?”
林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说:“有时,您会莫名地心悸,很容易被外界所惊扰,导致神魂不安,妾身说得对吗?”
潘氏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
是了,她说的,居然全部都对!
“娘娘的脉象细弦,且舌色淡白,这是心胆气虚之兆。若是辅以人参、茯苓等药材,会更为对症。另外,妾身可用针灸之法,给娘娘开穴施针,说不定会有奇效。”
听林漪说完这一通,皇后眼底的迟疑已经一扫而空。
“但本宫已病了许久,还能恢复吗?”
“当然可以。古语有云,疾虽久,犹可毕也,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只要找到应对之策,再重的病,都有希望痊愈。”
潘皇后于是主动握住林漪的手:“洛才人,想不到你如此精通医术。实不相瞒,本宫对自己的身体如何,并不十分在意。可本宫最难煎熬的,就是夜不能寐、梦魇不断!”
说到这里,潘氏的声音甚至有些飘忽惊惶:“你能明白那种,一心想要入睡,可不管怎么闭上眼睛如何努力,都很难睡着的心情吗?一夜如此,夜夜如此。这些年,本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数不清的、漫长的夜晚……”
景蓝原本还对林漪保持着不信任,可听到皇后这么说,她跟着露出一抹心疼。
“娘娘,您所遭受的苦楚,奴婢都看在眼里,恨不得能帮您分担!”
林漪似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面:“太后有句话说得很对,心病还须心药医。皇后娘娘,您若是有什么烦心事,想要找人倾诉的话,妾身定会做一个守口如瓶的听众,只要能帮到您纾解郁结,怎么都好。”
问及此,皇后的目光轻闪,复又不自然地移开。
景蓝的神色也有一丝古怪,她生硬地解释:“娘娘她、许是还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吧。”
丧子之痛?林漪不由想到她此前了解到的情况。
蔚呈肃继位之时,潘氏本已经有了身孕,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中宫为新帝诞下第一个孩子,也为痛失先皇、悲伤尚未消弭的宸国,带来新的皇子、新的希望。
但谁都没想到,在怀胎六个月的时候,潘氏流产了。这样大的月份,放在寻常的产妇身上都是极为少见的,更不消说被悉心照料的中宫皇后。
可孩子就是毫无征兆地没了。
次年秋末,潘氏再度有孕,众人也再一次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想着他能延续正统血脉,福泽四方。
令人唏嘘的是,这个孩子还是没有保得住。
堆砌如山的补品良药流水一般往未央宫送去,依旧不能挽回一个胎儿的生命。
可就算这些事,对人的打击极大,但毕竟已经过去多年。这痛苦怎么会延续至今,又致使她惶恐不安?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再看到她们主仆二人的态度,林漪直觉,她们必有隐瞒了什么事!